三臺令 之十七

在師兄們誤會得非常嚴重的「新婚燕爾」後,有兩年的光陰,幾乎沒什麼人打擾他們倆。

甚至他們的工作時間大大縮短,一天只要兩個時辰,其他時候都是青門弟子輪班,內門弟子也不例外。易長老畢竟是個活了近千年的人精,從善如流的非常快速。他也覺悟到,與其把這些弟子們摀著哄著而不長進,不如讓他們吃點苦頭,了解一下他們隨便糟蹋的精練藥材和器料是多麼得來不易。

這間接給了花嫣和紫陌許多閒暇和一點點不便。畢竟這樣他們能夠偷偷煉些私家物的時間就變少了。但他們多了許多時間可以彼此參悟研究,替未來的逃亡增強點實力。

雖然說,紫陌自己研發的「保險箱」誰也打不開,但為了不被那些來來往往的青門弟子發現,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小院子。


說到這,就不得不說,紫陌是個邏輯性極強的天才。他向花嫣學習的陣法只是初階的基本,中階的應用還沒學全。至於符咒,跟鑄劍完全無關,他沒要求學,花嫣也覺得他要生吞活剝的東西實在太多,也沒想到該教他。

只是這個邏輯性非常強的天才鑄劍師,擁有一種明快的化繁為簡的本領。他並不知道「符咒」是「陣法」的重點簡化版,「陣法」是「符咒」的擴大完善版,卻靠著算學推算和極強的邏輯性,將許多繁複的陣法縮成簡化陣,然後運算後組合成龐大陣法群,發揮出別出心裁又強大的功能。

他那個自己發明的保險箱就是繪滿了這種陣法群,毫不客氣的使用地火脈為動力,裡面放滿了他們倆預計要逃亡使用的工具和兵器。當初那十六個被罰得咬牙切齒的的弟子不是不想開來看,卻束手無策。

當然,什麼樣的保險箱都絕對有弱點。若是那些子弟能夠直接撲滅地火精魄化身的那團紫焰,不用砸也開了…不過他們若是這樣幹,大概青門師長會直接生剮了他們順便活埋。

畢竟地火精魄不只是地火廳的陣眼,還是整個青門防護大陣的陣眼。生剮活埋還是看在師生一場的情份上。

如果說,有個這世界二十一世紀初期的頂尖軟體工程師,瞧見了那世界紫陌的陣法群,並且理解了陣法的意義…大概會馬上拉著紫陌磕頭拜把子,連黃紙都來不及燒。

那位工程師大約也會驚嘆,為什麼發展出這麼精細高階的算學(數學)和程式語言(陣法),切切實實理解零與壹的概念(陰與陽),堂堂皇皇輕鬆擁有十六進位運算(八卦),這樣的社會怎麼還會卡在一個農業社會,沒往工業社會和資訊化社會前進…

當然,除了作者和讀者知道這個天大的祕密,不管是工程師或紫陌,都完全茫然無知。

(所以…噓,我們要保守這個天大的祕密,不能說,絕對不能說。)紫陌的異想天開和傻大膽不僅止於「保險箱」(花嫣倒是很希望他止於此就好,別再炸什麼了),他甚至把腦筋動到每天的「工作」上面。

原本他和花嫣各據一室,各行其是。有天花嫣發現他趁著精練器料時,同時在練武人的內功心法。

(就像是個扛水泥的工人,利用健身的科學原理呼吸和施力,練出一身健美的肌肉。很不可思議,卻不是全無可能)

她很訝異。「…我在精煉藥材的時候,會同時行周天鍛鍊氣海。」

「也可以這樣?」紫陌更訝異,他想了一會兒,「我師父曾經說過,遠古的時候武道不分家。是各走了長生和力量兩個極端,才漸行漸遠。」

「公子也說過類似的話。」花嫣點頭。

「要是修煉不要像個呆子在那兒傻坐,能這麼摶駁器料,我搞不好不會那麼討厭。」紫陌抱怨了。

「你就是坐不住。」花嫣很老氣橫秋的教訓他,「靜心是求道第一步。」

「我能靜心啊!」紫陌抗議了,「我揮鐵鎚的時候比誰都靜心!」

花嫣沒理他,這也只是尋常閒聊,她沒放在心上。

但隔了十天,紫陌突然抱了一大捲的紙來,拼死命的敲她的房門,她開門還差點讓激動的紫陌敲著了額頭。

「花嫣!我算出來了!可以的可以的!不用在那兒傻坐,還可以同時修煉經脈和氣脈妳看多好!只是經脈和氣脈的運轉流速不同,經過的道路也不一樣,所以必須要…」他口沫橫飛滔滔不絕,拼命揮著手底算得亂七八糟的計算紙。

花嫣聽了三四個時辰才聽明白,又花了兩個時辰仔細運算。她不得不承認,紫陌的想法雖然異想天開,卻不是毫無可能的。內力和真氣雖然各異,但本質上有相通處,最後都要歸於氣海。但若真氣是利於舟行的大河,內力不過就是潺潺小溪。不過修仙千難萬苦,就算是潺潺小溪也能積少成多。

只是這樣必須分心二用,當中兇險異常,相較起兇險和利益,實在不划算。

「分心二用,很難嗎?」紫陌滿眼疑惑,兩手各拿了隻筆,沾了沾墨,右手是古拙的小篆,寫著,「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左手卻是瘦金楷,鋒利如刀,寫著,「日斜柳暗花嫣,醉臥誰家少年。」

花嫣的眼睛漸漸睜圓,突然覺得肩膀的擔子很重。她幾乎是敬畏的想,這樣一個小白禍水,卻有可能成為繼往開來、破舊創新的一代宗師,而不只是個大劍師而已。

她的額頭微微冒汗。若把他教砸了,她真的對不起天地、對不起公子、對不起所有人類眾生,也對不起社會國家。

可這樣一個天兵的小白禍水,該怎麼教呢?

「花嫣。」瞧她發呆,紫陌喊她,「花嫣!妳說行不行得通?」

「…我先試過,你不要莽撞。」花嫣愣愣的說。

花嫣練足了一整個月,才勉強學會分心二用,還吐了好幾次血,才確定這功法沒太大的缺陷。這時候她才敢讓坐不住的紫陌搞這套「武道雙修」。

撫著吐血引起滯悶的胸口,花嫣擦了擦額頭的汗。她應該對得起天地、公子、人類眾生和社會國家了吧?

可她納悶了。

咋老天不長眼,讓這樣鍾天地靈秀的聰慧才智,就生在一個熱血過度的小白禍水身上呢?

果然天道不可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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