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桑麻 之五(一)

這個月在堂姊盼弟疑似穿越人士,她哥遭受池魚之殃挨了幾頓打意外開啟跑商天賦,夾雜著頂崁村緊張無比的準備大醮,終於熱鬧紛呈的到了月尾。

讓陳秋很意外的是,阿公和阿嬤非常開明,一本正經的以略低於市價的價格,將蔬果雞蛋「賒」給她哥,等賺了錢只收成本,剩下的純利都給她哥當零用錢了。


說起來,的確偏心。陳家尚未分家,子弟不能有私財。不過那是大戶人家的規矩,民間向來民不舉官不究。閩南一帶說真話開化未久,種族複雜,許多戶人家上數四五代前說不得還是山民苗蕃(少數民族),子弟私財的規矩更是鬆弛很多。

一般的家長跟陳家相同,田地共同耕種,所獲納入公中嚼用;農閒兒孫打工的銀錢上納公中一半。

這樣能群策群力的旺盛家業,兒孫手底也有積蓄,能提早學會如何當家,不至於一分家就茫然無措立不起來。

陳秋的爹娘就是一對極品,上交極少,但也名義上是上交一半。阿叔誠實多了,說不定也太孝順,交出來的總是太多,陳秋深刻懷疑阿叔嘴巴講只交出一半,事實上是全部上繳了。

可阿公阿嬤卻讓她哥賺的錢都自己留著了。只是看她跟著忙活,囑咐她哥將來妹子嫁了記得添妝。

原來長房嫡孫在老人家心目中如此重要。

她詫異了一下。有點不明白,陳阿公陳阿嬤在鄉間算是相當明理的人,有點偏心眼吧,但為什麼教不好底下兩個兒子──他們明明能開明的引導並鼓勵文不成武不就的長孫。

是的,她覺得阿公阿嬤誰都沒教好。她阿爹自私自利,除了農忙的時間以外,幾乎不著家,十天半個月都別想見到一面,賺的沒多少,回家必定是要錢要吃要穿。阿叔看似孝順無比,事實上只是用這名義掩蓋「無能懦弱」的本質罷了。到現在田間耕種的主力還是阿公,都當外公的阿叔,居然還只是個助手。

陳秋終究有前世大把的年紀經歷支撐,想套陳阿公的話不要太容易。

然後驚訝的發現,陳阿公和陳阿嬤同年,卻在二十四歲的「高齡」才生下她爹。頭個孩子當然特別疼愛,卻才剛贖身不久,回鄉奮鬥家業,她爹小時候寄養在外,很是吃了些苦頭。

而陳阿公和陳阿嬤,都是七八歲賣到大戶人家為奴,二十幾歲才贖身成親的。

但再多的,陳阿公就避而不談了,她也沒深入挖掘,因為阿公眼中,有太深刻的痛苦,想來當初的經歷很不愉快吧。

她深思,或許是年輕時忙於生計,沒有心力養育長子,之後懷著愧疚,寵溺成習慣。幼子又生在太忙碌的時候,陳阿嬤性子急嘴巴又壞,把幼子給養怯懦了。

也可能不是,但也是最糟糕的一種。父母子女間最不幸的就是生為至親,卻性情不合,真是世間最大的悲劇。

為父母難,為子女不易。

可陳秋還是冷靜的想想就丟開了。你也可以說她在某些部份很是冷血,畢竟她前世是個老太太,人生觀早已固定,經歷得太多,許多事情都看淡了。

越是至親,越是不要太明白,糊塗點好。因為親情這種東西,並不是理所當然的。處得不好是應該,畢竟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誰能保證性情一定相投?處得好那是幸運,是緣份。

但最悲傷的就是這點。待你越好,將來越難過。長輩總是會過世,兄弟姊妹終究會結婚成家。

終究你不再是他們最重要的人。不是生離,定當死別。

她用了一輩子才完全想明白,所以對家裡的事,不願意弄得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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