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之二十六

如果說這次蜀山露天拍賣什麼讓我印象最深刻…那就是修仙者的治安比正常人差勁很多。

除了那個跟我們換種子的怪老頭是公公正正的做生意,其他私人約見的,十個有六個想詐騙,兩個想趁機打劫,剩下的想要騙財兼騙色。

「散修修煉不易,」無窮倒是很體諒…並且很開心的清點戰利品,「資源爭奪得厲害。想更上一層樓,只好偷蒙打劫。」


…我只能自我安慰,打劫歸打劫(無窮堅持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少沒殺半個人。

「殺孽太重於修行有妨害,將來度劫不容易。」他很仔細的講解,「而且這圈子就這麼大,留著他們的命,幾十年上百年後還可以找他們再次收割…省多少力氣。」

…我們之間的道德觀,有很遼闊而且深沈的代溝。

好在無窮雖然是個土匪,卻是個有原則守信諾的土匪。他答應我「不主動打劫」,那個賣種子的怪老頭公平正道、合情合理的做生意,他雖然看著人家的貨眼紅,蠢蠢欲動,還是乖乖掏出大把贓物購買了許多藥草種子。

那個怪老頭原本是個採藥人,誤食仙草,結果全身長遍白毛,兩耳翻轉,看起來簡直像是個白毛猩猩,和其他溫文儒雅飄然若仙的修仙者實在不能比。

但這位猩猩老伯伯,卻非常嚴肅的看貨講價,一點壞念頭也沒有。他就真的是完全的嗑藥流了,自產自銷…我是說自己種自己吃,跟植物混得太熟,無師自通的學會和植物溝通,並且能夠驅使。

無窮對於這樣正直樸實的修仙者非常沮喪,出盡手邊所有的贓物和倒貼一雙風生獸,悶悶的反打劫,好設法在露天拍賣期間,盡量跟他換種子和藥苗。

「噢,我真討厭好人。」他牢騷滿腹,「尤其是正直的好人。連要找碴都沒處找起。」

「我可打不過他。」我很乾脆明白的拒絕了。不要小看這種自修的嗑藥流,人家都快活滿一百個世紀了,只是低調而已。真正的植物之王,猩猩老伯伯經過,從大樹到小草都要低頭行禮。

無窮認真的考慮了一下,「…他那些蝦兵蟹將…我是說他的草兵樹將太煩人了。而且都是活的,不好燒,也難淹死…打起來不符合經濟效益。」

…敢情你還真的考慮過打劫這件事情?

沒想到修仙界這般弱肉強食。真把我美好的想像全毀滅了。

連那些自詡名門的修仙大派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天天遊說我們倆加入,還試圖跟無窮把我買下來…

買下來?!

「這時代的女人沒啥地位嘛…老婆都能買賣。」無窮漫應,大概看到我面色不善,趕緊補救,「當然,他們看錯了我。就算鸞鸞再怎麼值錢,我也絕對不會賣的…反正他們也沒有我要的東西。」

我撲過去掐他的脖子。

結果當然是沒能掐死他,反而我的手指脫臼了兩根。但我這麼明白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並且附帶冷戰了一天一夜,無窮終於把他的餿主意吞進肚子裡。

因為蜀山拿出他想要的葛絲藥苗,條件就是買斷我十年在蜀山制器。但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讓我的臉色好看了一點點。

事後,他遲疑的開口,「其實,我們可以先把葛絲藥苗騙到手…」隨著我的瞪視,他聲音越來越小,「呃,我想我們去找白毛老頭兒就好,他那邊一定有。」

瞪到他有些瑟縮,我才慢騰騰的開口,「蜀山是地頭蛇,不好太得罪…而且騙人是不好的!」

「是是是。」他唯唯諾諾。

「反正凝煉法沒什麼不好教,」我語氣放緩,「問他們肯不肯用葛絲藥苗來換。」

換他詫異了,「…妳願意?但是…凝煉法已經失傳很久很久了…連慧極那兒會的人都很少,成功率也並不像妳這麼高…這可以說是妳獨門冶器心法!」

…獨門?我苦笑了。讓人知道我是從捏陶和吹玻璃瞎摸出來的,不知道有多少高人會吐血。

「無窮,」我凝重的說,「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要沒事就想打劫人。」

不過,我猜他已經過了最佳的教育黃金期了。所以我的苦口婆心用處很小。

他發函給各大門派,公開拍賣凝煉法。用一種土匪加強盜的高價,拍出去了。

頹下雙肩,我在想,我們的道德觀「畢岔」的這麼厲害,婚姻不知道能夠維持多久…?

但我不敢想像離婚的後果。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白毛老伯伯語重心長的說。

蜀山露天拍賣進入尾聲,到了壓軸的大拍賣會。但這該死的大明朝!女人居然不能進入拍賣會!

無窮把我寄放在白毛老伯伯這兒,就興沖沖的趕去了。

「…他不是個君子。」我沮喪的喝著白毛伯伯煮的清心茶。「我不懂,為什麼我會喜歡他,還嫁給了他?他甚至不是個好人!」

「修仙的還有好人?」白毛伯伯聳肩,「妳家夫君不壞了。修仙的通常膽小怕死自以為是,遇強則諂,遇弱則凌。誰讓天材地寶就這麼點兒?」

「…伯伯,你自己要當心點。」難得看到好人,我還是忍不住多嘴了。

白毛老伯伯呵呵笑了兩聲,「老兒不管閒事不惹禍,寶多人不傻。」他眨了眨眼,「該傻的時候傻過了,沒死就學乖了。丫頭,妳真不像個修仙的…」

他沈吟了一會兒,「妳這心性,不似個道士,倒像古楚巫。」他隨手扔了塊石牌給我,「這和老兒的路數不同…妳沒事琢磨著玩兒吧。」

雖然白毛伯伯外貌異於常人,但比任何修仙者都高潔多了…這樣的人成仙才是該然的。

如果忽略掉試圖入侵的傻瓜被巨蛇般的藤蔓甩得慘叫,被霸王龍似的大樹追得哭爹喊娘,這真是個靜謐愉悅的下午。

後來我送了白毛伯伯一個「保溫瓶」…當然,制器的手法,但用法和二十一世紀的保溫水壺沒啥兩樣。只是這邊只有寒玉能夠保持零度和新鮮,想喝口熱水都得起爐…我覺得煩,所以弄了這個。比較特別的是,保溫之外,還能保鮮。

白毛伯伯意外的高興,「終於終於,有些生於真火之中的藥草不用立刻開爐啦!這法器好啊!丫頭果然有天賦…」

我很想說不是那麼用的。但想想起碼可以保存熔漿…隨便了。所以我又多送了他五個,湊半打。

這位很講公平的老先生喜壞了,硬塞了我兩簍珍稀藥材…還有一株認主的食人花。我很尷尬的告訴他,這半打法器叫做「保溫瓶」,他還稱讚名字取得好。

那株食人花其實挺小的,可以托在掌心,長得有點像迷你向日葵,跟她講話還會搖曳生姿,都把我逗笑了。

白毛伯伯要我插在髮髻上,多晒太陽,晚上記得澆水,就可以一直保護著我。

當時我還不懂,直到無窮接我回去,照著他喜憨兒的模式緊緊抱住我…

然後我們就看到「食人花大戰陸無窮」。那棵變得頂天立地的食人花好幾次把無窮吞了半個身子。

在食人花被扯掉一半花瓣,無窮髮亂衣破,對掐得氣急敗壞之際,過度震驚的我才想起怎麼制止食人花…

「阿花,睡覺!」我厲喝。

保持著對掐狀態,七零八落的巨大食人花發出鼾聲…垂下花朵睡著了。

發狂的無窮要燒掉食人花時,我笑軟了手腳,差點沒拉住。

白毛伯伯實在太高人、太有創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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