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聖徒行歌 之十

他望著漂浮在陽光下的塵埃發呆,按著聖經。

昨天他沒說什麼就下線了,沒有等灰燼的回答。或許,他從此就失去一個朋友…自嘲的咧了咧嘴,臉孔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兩下,他沒有這種東西的。

朋友什麼的,最討厭了。因為他不會有。


事實上,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會提出那樣的要求,為什麼是灰燼。說不定,可能,他一廂情願的認定這個老是無奈苦笑的小女生,是可以信賴的。

但這樣的一廂情願,很傻。

更傻的是,他早早的醒來,史無前例的乖乖吃藥,然後,等。等待著根本沒有希望的答案。

翻著聖經的手指顫抖,這是服了十來年藥物的後遺症。

不知道會不會太早。灰燼心底咕噥著,不安的看著剛剛八點半的時鐘。今天破例請了事假…這個月的全勤沒了。

手心沁滿了汗,她待在會客室忐忑不安。一大早就引起騷動,當她硬著頭皮提出要求的時候,所有的醫護人員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臉皮很薄的她滿臉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雖然會客室只有她一個人在等,但是監視器虎視眈眈,她幾乎想轉身逃跑。

只是,這一年。這漫長的一年。困難的重建自我和自信的這一年,除了冥道主,也就這幾個不靠譜的同僚,與她相伴。

尤其是風胥。

雖然他們實在一直不太熟,一個月頂多共同執行任務兩三次。但他會克制好殺的本能,盡量的掩護她。

這蒼白的一年,她唯一回憶的起來的,只有冥道主、風胥,和那幾個不靠譜又冷淡的傢伙。

門一動,她慌得差點跳起來,和一個少年面面相覷。

容貌…大致上是對的。就是眉間愁紋很深,更蒼白更無血色,光著頭,臉孔不由自主的抽搐,身體和手時不時就顫抖一下。

縮著肩,低著頭,眼神不太正常的注視她,卻讓她安心了些。

這是風胥沒有錯。

帶著電子鐐銬的風胥冰冷卻生澀的開口,「妳…連容貌要改一改都不知道?」

「呃,」灰燼有些尷尬的苦笑,「創角色的時候太急了…」

沈默。該死的沈默。

明顯的風胥不肯先開口,灰燼只好硬著頭皮,「那個,啥,花…」

「她不要。」風胥的背駝了些,語氣沒有絲毫情緒。

灰燼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她把花親自送到那位護士小姐的手上,才說明是613房的人送的,護士小姐尖叫得慘絕人寰,直接把花扔進垃圾桶,逃之夭夭。

畢竟,這是現實,不會出現偶像劇的美好結局。

「妳走吧。」風胥不由自主的狠狠抽搐了幾下,緊緊抓住自己的手。

「嗯,好。」灰燼站起來。她抓了抓頭,露出無奈的苦笑,「那啥…我第一次見網友,都不知道要說什麼…超不好意思的。還是、還是晚上見面再說吧…好不?」

陷入陰暗情緒風暴的風胥,有些迷惘的抬頭看她。好一會兒,他點點頭,拖著沈重的步伐,離開會客室。

風胥不知道的是,灰燼撿起垃圾桶裡的玫瑰,一走出療養院,沒有等公車,而是徒步走向很遠的捷運站,一面走還一面哭。

她很難過,非常難過。

在地獄之歌威風凜凜的狂信者刺客,驚世絕艷的絕頂殺手,在現實,卻被不知道是啥的精神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

沒有自由,徹底摧毀。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風胥連送花的錢都沒有…因為他是被褫奪公權的重症精神病灰燼覺得很羞愧。風胥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可是她這樣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卻總是為了一段逝去的情感,不斷的不斷的追憶和抱怨,甚至需要斷意果的支持,才能勉強維持日常生活。

她就這樣一路哭著回去,小心翼翼的把有些枯萎的玫瑰,插在花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