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花 第四章(四)

自從嚐了妖花的滋味,那妖異沒有一天忘記過。

他是非常古老、非常古老的妖異,當統治妖異的冥主還是個新死不久的弱小人魂時,他早在人間掀起腥風血雨了。

遙遠到遺忘自己的名字,所有為人時的一切記憶,只有狡獪的智慧與高明的法術保留了下來。他曾經是遠在神話時代活躍的人物,貴為國巫,是神聖巫女的心愛弟子,卻因為醉心於長生不老之藥的研製,在試藥時發生了意外,將他的肉體侵蝕殆盡。


原本就執著於「生」的他,即使只剩下人魂亦不改其念。他瘋狂的、運起所有的餘力,吞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眾生,只是執著的想要活下去。

如果說,存在就是活著,那他的確是成功了,很悲哀的成功了。但是他從此不再是個人類,不是妖魔神靈中的任何一個,而是腐敗的、充滿貪婪忿恨的妖異。

一個妖鬼。

為了存活,他又貪婪的吞噬無數人魂妖魄,只要他出現,百里內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直到他讓自己的師父封印起來。憐憫他的師父沒有消滅他,只是將他封進深深的海底,用無盡的海水洗滌他的罪孽。

歲月這樣無止無盡,被封印的歲月更像是停滯不前。他想。為什麼沒辦法殺死那個女人…那個自稱是他師父的女人?他要強大,強大到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

他吃盡了眾生,千禽萬獸,啖食了一切的精髓,天人神魔無一例外…當中卻沒有妖花。

像是想通了關節,他狡獪的智慧運作起來,過去的法術和研究心得不斷的在內心琢磨。是的,妖花,一切仙丹妙藥的萬用藥引。他就是少了這隻眾生,所以才沒辦法融合體內的萬般精髓。

人類的悔恨、憤怒,尤其是為人母的哀傷,強大到可以衝破一切封印。他得到了新的身體,謹慎的溜進了這個城市。

忍住飢餓,他不斷尋找那味藥引…

妖花。

他終於找到了,也嚐到了美妙至極的美味。嚐過妖花的血肉,誰也沒辦法遺忘、忽略。像是長了根的思念,無盡蔓延。

但是他得耐性點,再耐性點。

他就是太急躁了,險些暴露了自己的弱點。

先等待吧…他的歲月無窮無盡。要監視著,跟隨著。他已經記住了她美妙的氣味,再也不會讓她逃脫。

但他要謹慎些。能夠存活這麼久,就因為他是個謹慎的妖異。他知道這個陌生而年輕的都市有人類管理,而他,才剛脫離桎梏不久,還很虛弱。

先啖食了男人的腦子,侵佔了身體,暫時化身為「人」。這樣…死而復生者拿他沒辦法,管理者也尋覓不到他的蹤跡。

他說過,他是個謹慎而聰明的妖異。只是人類的身體難以侵奪,他花了不少時間才能行動自如。

遺忘自己的名字,他是無名者。正因為他遺忘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他也沒有弱點。他將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眾生。

閃著青光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鬼火一般。他在微笑,為了將有的一切死亡與哀號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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