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窗夜談 之五 阿伯

聽到我朋友說他老媽跑去大陸算命，我啞口無言好一會兒。原因是因為台灣沒有高人。

我不跟朋友提鬼神事，大部分的朋友都以為我是無神論。我要好些的朋友都見過我阿兄和表哥，對他們印象都不錯，卻沒有人知道我們私底下在「辦事」。

不是我誇口，我兩個哥哥都長得白皙斯文，標準「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沒事表哥就拽著阿兄去打籃球，形象很陽光，其實也不能怪別人看不出來…咳咳，離題了。

總之，我們的確不太在巷子裡（內行），可說台灣沒有高人這點就不對了。

（我比較想知道的是對岸十年文革還有沒有剩下這類的人才。）

我說過，我家這邊是老公寓。有多老？大約是民國五十幾年建造的，到現在毅立不搖。這邊的居民也很老，外省人本省人原住民都雜住在一起，表哥猜測過可能有眷村大批的分配或集體來在買房子，時代已久不可考。

阿兄現在還會罵人「瓜慫咧」，就是小時候跟外省阿伯學來的，到底是哪一省，現在他還是不知道。

當中或許有高人，但生不逢辰，已經沒法去採訪了，但有個開藥房的阿伯，那絕對比我們這群三腳貓高很多。

這個阿伯是台灣人，但年紀多少，抱歉實在不知道。我爸小時候就喊他阿伯，據說一直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但到我都上大學了，藥房阿伯還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依舊喊他阿伯…看這輩分亂的。

他開的藥房很有趣，是中西合璧式，一半西藥房一半中藥房。雖然說牆上有掛著暈黃的藥師執照，但他…其實沒有醫師執照，就是個赤腳大夫。

看病也很奇怪，他會把脈，把完還是會把聽筒拿過來。會打針也會針灸，所以我也一直搞不懂他是西醫還是中醫。

但他很厲害。我猜，說不定比我阿公和阿媽更厲害。

不知道是不是跟阿姊住在一起，我的身體說不上好，要上小學前特別厲害，也不是很嚴重，只是咳得睡不著，流黃鼻涕，阿兄焦心的一遍遍帶我去看醫生，連台大醫院都去過了，就是醫不斷根。

最後是他想起來，他小時候也不大平安，是跟阿公不大對盤的藥房阿伯醫好的，所以就把我往那邊送了。

那時阿伯看到我，眉頭都皺成一團，最後沒好氣的說，「你阿公倒是一走百了。」

打了一針，還針灸了半天，最後抱著一大罐不知道是西藥還是中藥的藥丸子回家了。

然後？然後就好了。

看到這裡一定有人想罵，靈異點呢？靈異點在哪？這不是普通的求醫記嗎？這也叫高人？！

別急。真正的靈異點在於，之前阿兄不是帶我去台大醫院嗎？報告出爐了，聽說不是病毒性也不是細菌性，這咳嗽和黃鼻涕是不應該存在的。

後來阿兄會對醫房阿伯特別敬重並不是他醫好了我，而是某天阿伯把他叫進藥房，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教他怎麼把我阿姊放走。

理論上應該是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我阿姊勃然大怒，又炸了兩樓的燈管，寧可魂飛魄散也不肯離開。

這個高人點，應該夠了吧？

之後我阿兄就養成了「送醫院。」這個口頭禪。應該是阿伯指點過他，反正他沒否認。

後來阿兄名氣累積了一點，不僅限於收爛尾，有的時候的確為難。

送醫院吧，已經不生效。直接辦事吧，又覺得沒必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和鬼神牽扯，不過是種病。但強力驅除務必會被鬼神所傷，那就是傷，會留疤會有後遺症。

（不然你覺得我們吃飽太閒，辦事都盡量先威脅利誘的磨嘴作啥？直接把阿姊或阿叔叫出來放地圖炮就好了。）

像這樣的，就會試著問問阿伯能不能醫。大部分都可以，最少來求援的香客（還是習慣這樣叫）都沒什麼大礙的痊癒了。

後來不行是因為…有個不想付藥費的告發阿伯無照行醫。

阿兄很內疚，也非常生氣。有陣子他根本不辦事，每個來求援的都白眼一翻，「送醫院。」

阿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我家喝茶，跟我阿兄說，「年輕人，不要那麼厚火氣。很多事情，漸漸就看開了。原本是積功德，何必被人動搖不積功德。」

他說也是，時代進步總會要求些什麼，該辦的還是要辦。剛好他的師父也準備去念個醫學院，他也跟著去看看好了，說不定還有什麼可以學的。

我很好奇，阿伯的師父都該多少歲了，怎麼還有興致去念大學…還有他師父是誰？

大概是阿伯那天心情好，笑嘻嘻的說，他師父是從唐山過來的，很有本事，也不像別人印象中的高人，很喜歡學新知。

阿伯的藥房關了。那是阿兄大學時的事情。

再連絡上的途徑很令人意外，我那個荒廢的facebook，居然有阿伯的留言。就在半年前。

阿兄雖然很高興能跟阿伯連絡上，卻又擔心是騙子，陪我去見阿伯，表哥鬧著也要跟去。

將近十年不見，阿伯…還是四五十歲的樣子。他叫師父那個人可年輕多了。

表哥幫我們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我還以為不能顯像或者會跑出什麼靈異照片…幸好沒有。

只是看到兩個年齡不詳的中老年人跟我們一起比V，感覺還是有點奇怪。

後來表哥發瘋似的抱人家大腿，硬是學了一些有的沒有的，見識了一些非常奇妙的事情…如果表哥沒有加油添醋，我都要感慨古時巫醫是真的，中醫也有對付靈異事件的手段。

當然，大部分都沒執照。只能希望這些高人跟阿伯他師父一樣能也與時並進（？）。

偷偷告訴你，其實現在有很多人都跑來台灣學中醫和卜算。

現在，你還要跟我說，台灣沒高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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