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君 之二十五

阿史那終於知道，李瑞為什麼只在冬天集訓了。

因為她春夏秋都很忙，忙著經營六屯區。

六屯中只有賢良屯屬於工商屯，種植麻棉，其他五屯都是糧田。但燕雲適於種田的土地實在不多，大約有四成的土地被山川瘠地佔據，更有三成多屬於看天田，不利灌溉。

李瑞雖然將權力徹底下放，並且經過慕容夫人和她兩代的努力，有了個遠勝於燕朝的良好政治制度，但她依舊延續著教院良好的傳統，用集思廣益的方式，盡力改善六屯區的農業經濟。

不適合農耕的瘠地遍植苜蓿，改成牧場，廣募南歸牧民養護。而且將羊圈養起來，因為羊會把草籽草根一起吃掉，造成土地越發貧瘠。牛馬才是採放牧，戰馬則是採集中養護。

第一個牧場是賢良屯所有的。也是她花盡力氣、窮得一塌糊塗，甚至不惜打劫打劫馬賊養起來的。但是這個牧場的成功，讓她有底氣推廣出去，也讓原本貧瘠的廢地，反而成了活生生的金窟。

但她花費最多心力的，反而是六屯區的水利。

以前屯區的近水良田都掌握在少數軍官手裡，土地兼併的惡習也席捲了屯區。自從李瑞接管了六屯區，屯長由她任命，原本世襲軍官手底抓著幾百個老兵不放。李瑞也沒對他們大動刀…

但是接掌五屯的女屯長都擅長軟刀子割肉。

田地再多，沒有人種，還是沒有糧食。一年兩年能夠撐得住，三年之後…這些世襲軍官吃不消了。最後五屯區的世襲軍官鬧了一場嘩變，哀軍只花了半個時辰就鎮壓完畢，順便把主謀一起拔了個乾乾淨淨。少數沒有跟著起鬨的軍官膽寒了，在女屯長們客氣無比的收購良田時，更客氣的出賣手裡兼併的所有土地，想盡辦法調走了。

在李瑞出嫁之前，土地被軍官兼併的問題就雲淡風清的解決，並且分劃給屯民耕種，大大的提高了生產的積極性。至於諸屯長請求的繇役－－興辦水利，也樂於參與，沒什麼人抗爭。

但挖掘溝渠水利這件事情，並不是短時間就可大功告成的。但隨著水利工程的逐步完工，灌溉面積逐步擴大，糧食的產量也逐年翻升。不但足以供應六屯區，軍糧富足，甚至還可以收納流民、抵抗荒年。

連險峻的山區都能出產木材和鐵礦，山區甚至修築了道路。這是在荒年和流民潮時，李瑞用「以工代賑」、「擴大公共建設」的名義，一面吸納多餘勞力，一面活絡當地經濟。

原本屬於窮困地區的六屯區，在李瑞多年的經營下，竟被稱為「幽州小桃源」。

所以她忙，很忙。因為她覺得自己一直很窮。之前的窮，在基地貧弱的狀況下，逼得她得去搶劫馬賊。現在基地富強了，她還是覺得窮。因為要做的事情和該做的建設，都是要花大把大把的銀子…

一直到阿史那終於乖乖當她家的教官，她還是個窮鬼。外表上看來，哀軍保持著原本人數，斥候隊人口也沒有增加。五屯的常備屯軍僅有一千人，既然朝廷供應武器盔甲，壓力似乎不大。

但是，她的屯軍，裝備可以比擬翼帝裁軍後重建的禁軍，武器更是遠勝。更不要提她的本行是個教官。她屬下屯軍就算面對禁軍，以一當百太誇張，可以一當五，應該沒有問題。

如果是哀軍，這個比例還可以再提升。

而半農半兵的屯軍，在大燕軍裡頭，只算三流部隊而已。可她會這麼窮困，就是她把三流部隊也武裝到牙齒。即使她的屯街有一坊都是鐵匠，也幾乎吃掉她大半的預算…讓她常常抱著帳冊愁眉不展。

但真正讓阿史那不知道該罵她笨蛋還是佩服她的，是李瑞才有的特殊兵種－－騎步兵。

原本阿史那不懂，為什麼李瑞養了大批駑馬，而且都是粗放粗養。成本當然很便宜，但要當軍馬簡直是開玩笑。在他看來，這些駑馬除了會跑外，大概只能耕耕田，或者是戰備儲糧。

等他了解這些短腿駑馬的功用就是拿來代步，騎步兵到了目的地還是要下馬戰鬥時…他都不知道要說啥。

「…這有什麼用？」他扶額。騎兵的優勢都讓她浪費了。

「用處很大呢。」李瑞很認真，「行軍太浪費時間，等走到目的地也沒力氣打仗了。有馬代步就有機動力…」

…那要多少馬啊？在幾萬人的戰場上，她投入兩千步兵也沒用，連個水花都不起，還得耗費許多馬力和糧草。

「妳乾脆訓練騎兵不是比較好？」阿史那一整個啼笑皆非。

「騎兵太貴。」窮困的李教官說，有些羞赧的，「…而且沒師資。」那些鼻孔朝天的騎兵大爺，不肯來教院教學。

「…我教。」阿史那無奈了。

李教官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那個，阿史那教官，你覺得教一個合格的騎兵要多久？」

「最少五年。」阿史那想也沒想，「基本騎術和馬上騎射，不能少於五年。」

「…一個要花多少錢？」李教官顫顫的問。

阿史那無言了…接著嘆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

不過等他看過了李教官窮得幾乎要當褲子才養出來的五十名「鐵鷂子」，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當然他不知道，這是另一個時空，幾百年後夏國引以為傲的重騎兵，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的確威力非凡－－花的錢也非凡可觀。

「這應該是舉國之力來養這種重兵，不是妳用塊破地方窮個半死來養。」阿史那沒好氣的說。

李瑞乾笑兩聲，「…本來就是打打小股馬賊，殺殺小部隊的北蠻子…」

但是阿史那的確在軍事上有著極度剽悍才華的強者。

當李瑞的大哥入主兵部器械司時，撥下了一批最新開發的兵器－－重五十斤，長足一丈，雙面開刃，名為陌刀。

之前阿史那為了加強騎步兵的強度傷透腦筋…長槍兵太脆弱，盾刀手攻擊力太弱。但是陌刀卻給了他新靈感。

於是，大燕的陌刀隊在這個時空堂堂登場了。雖然規模還很小，比起另一時空的唐朝陌刀隊差了很多。

但是用鐵鷂子保護兩翼，陌刀手推進如牆，刀鋒所在處血肉橫飛，連人帶馬一起消滅的悍然氣勢，已然成形。

在他們偷偷摸摸跑去嵐州打垮最大股的馬賊時，證實了陌刀的剽悍和這種戰術的有效。

唯一的後遺症是…慕容夫人在隨夫遠赴江南前看了一次操練，笑得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鐵、鐵鷂子和唐陌刀…大、大亂鬥…哈哈，哈哈哈哈～」

阿史那和李瑞被笑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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