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君 之一

寫在前面:管殺不管埋。所以直接斷頭。←出書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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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純黑斗篷的少年將軍勒停了滿身大汗的愛駒,神情有些憂鬱的下馬。

就知道會被誆。可基於對哥哥的友愛,總希望能夠相信一次這個貌似忠良的二哥。

翩翩如濁世佳公子的二哥李璃,看到李瑞果然一僵,「…怎麼又穿盔甲?這是京城,京城!不是嘴不張就滿嘴風沙的大漠,也不是凍掉臉皮的西北!不需要衣不解甲…」


李瑞忍耐了一會兒,聲音沙啞的回答,「不會穿。」

「什麼?!」向來斯文俊秀的李璃額爆青筋的怒吼。

「家裡的衣服太複雜了,不會穿。」李瑞淡漠的說。

「…不會叫人是不是?」李璃快氣瘋了,「丫頭呢?婆子呢?!讓他們幫著穿啊!」

「邊將尚簡樸。」李瑞瞥了老哥一眼,「風流文臣哪裡能知寒光照鐵衣的豪邁?」

李璃真的要被他家這匹揚威關外的千里駒氣死了。他用力一扯,宛如蜻蜓捍石柱。「…天殺的武將。」拽也拽不動!

李瑞嘆氣,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佳公子,為了拽得動而扭傷手就不好了,這才悶悶的舉步,「不是武將,我是斥候教官。」

李璃已經不想跟已經封侯的千里駒爭辯了,拉著喊,「早遲了!磨蹭到現在才來…」

騙人說姑母生辰…事實上,又是相親會。怎麼二哥還是不死心呢?幸好他那群自命風流的破爛才子朋友們裹脅走了,不然還真是麻煩。

滿園才子佳人相互假兮兮的應答,才仲春呢,拿個破扇子扇啥?火氣大?佳人也很對應的拿著團扇掩口…遮口臭?

園子挺美…沒幾萬兩白銀蓋不起來。東一桌西一桌的茗茶、精緻糕點,挺含蓄的融入整個大園子方便人用…沒幾百兩銀子擺不出來。

幹嘛不折現呢?邊關啥都缺啊,捐做軍餉該多好。

李瑞挺憂鬱的摸了碟糕點,靠著亭柱看游魚。不是不想溜,二哥的眼睛老從人縫裡盯過來,忒兇。不巧的是,大哥居然也來了,那擔憂溫柔的眼神,簡直要把李瑞釘在柱子上。

咬了一大口茯苓糕,這個縱橫邊關,開過屯、領過軍,當斥候當到真的封侯,北蠻子稱為「狡狐」,回紇擺出三個同高等重的金人賞格,威震關外的燕侯將軍,遇到親情梗,照樣沒輒。

只能落寞的數池塘裡的游魚,默算著這麼一池魚,在蹲點的時候,可以充多久的糧食。

遠遠的,一個風神俊逸的美公子正痴痴的看著燕侯將軍。

黑衣銀甲,颯爽慨然。髮烏如鴉,挽著士髻,幾根散髮覆著雪白的後頸。猿背蜂腰,雖然身量不高,卻矯健如龍。風沙打磨出的滄桑,血腥暈染出的不垢蓮。

好一個玉面小將!

那雪白的玉顏還黥面,大概是怕臨敵被小看吧…目下刺著兩行青紋,宛如血淚。卻讓柔弱的容貌更添英氣,更讓人、讓人…

那個娘娘腔在做啥?他國細作?認出我來麼?李瑞不動聲色的吃著點心,用眼角打量著。

…是哪國白癡到用這種兔兒爺來當細作?看了幾眼李瑞就斷定,他決不會武。話說這種娘兒似的容貌,應該很惹官家千金喜愛,卻很少有女子跟他說話,反而是另一群面如傅粉的少年跟這細作調笑。

詭異。

京城越來越變樣、越來越詭異了…還不如回斥候校院折騰那些菜鳥兒好。

最後李瑞決定把這件事情撇一邊。咱又不是搞細作的,咱是斥侯,軍隊的五官,不是鬼鬼祟祟的間者。

等李瑞能溜的時候,那個比娘兒們還漂亮的公子攔著,遞了一枝花過來,上面結著一張紙條,就似笑非笑的走了。

李瑞展開紙條一看…二看、三看。然後默默的收起來,拉著樂不思蜀的二哥回家了。

「哥,幫我看一下。」李瑞把紙條遞給李璃,「我是不是誤會他的意思?」

李璃狐疑的接過來看。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李璃乾澀的回答。

「…我會不知道是越人歌?」李瑞瞇細眼睛,「可為什麼給我這?」沙啞的聲音已經沁出冷厲了。

千里狡狐很生氣,情況很不妙。

李璃的額頭有些沁汗。這首詩本來也沒什麼,只是這些年,京城浮浪子拿來獻給愛慕的美少年,共效斷袖分桃的求愛詩。

看了署名,汗更甚。「…是逢陽郡王。阿瑞,別…」

「我就那麼不像女人?」李瑞輕嘆。

大概是某個地方太小。戰甲一遮,更看不到了…當然,他沒那膽子說。只好陪笑,「眼神真的太差勁了,我妹子這樣美、美…呃,氣質出眾,還分不出來…」

李瑞用眼角睇了他一眼,像是兇刀出鞘,寒光四射,立刻從陽春三月陡降到大雪封山,飄著濃重的血腥味。

…郡王,你保重。日頭赤焰焰,隨人顧性命。

李璃趕緊把眼神挪開,省得被自己的妹妹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