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遊 IV 第五章(六)

默然片刻,鄭劾不敢相信的輕問,「煉器?現在?」

「不然兩手空空,你想怎麼打出去?」瀲灩的聲音非常無奈。

「妳還老罵我呆呢!」鄭劾嚷起來,「一但煉器曠日費時不說,一開禁制爐不免要大張旗鼓,是掩不住的…才開爐就被圍捕,還煉個屁喔!」

「所以不開禁制爐嘛。」瀲灩默想了一下,把所有的材料找出來,又催著鄭劾開封陣,東湊西湊,勉勉強強湊出兩把飛劍的材料。


看鄭劾一副摸不著頭腦的呆樣,她心底有點不妙,「…九種煉器,你會幾種?」

他的臉不禁發紅起來,根據瀲灩的知識,他曉得有九種煉器法,但他會的實在…「一種。」

「…煆鍛法是吧?」瀲灩沈重的嘆口氣。這根本是廢話中的廢話。修道者再怎麼不精通,也知道這種煉器中最簡單容易的法門。她順便看了鄭劾打造的法寶兵器,邊看邊搖頭。

這個原界榜上有名,堂堂憲章宮監院的大宗師,煉器學得非常馬虎。但因為他功力高,所以就算是最基礎的煉器也威力強大,但構思手法不如三流門派的入門弟子。

讓老打鐵的看到,一定會破口大罵。

想到這個生死不知的忘年之交,她心底湧起一陣淡淡的感傷。蛻變之後,她的功力沒大長進,心境卻像是去了一層桎梏,感到無拘無束,反而真情流露,過往的情感一一甦醒。

若說她在仿界大哭大笑,那是境界倒退太多,有了少女心性。取回千年道行,原本就該能壓抑住這種心性,但她取回功力就度劫,這種屬於道門靜心的壓抑,顯得很矯揉造作而無謂。

她隱隱覺得神靈似也有境界和修為之分,但眼前卻不容她靜修思索。

老打鐵擅長煉器,她也看過不少。這個古怪的煉器大師反璞歸真,喜歡用人間最基礎的打鐵爐,但其他的他也勇於嘗試,讓瀲灩大開眼界。

「我打算用冷凝法。」瀲灩解釋,「那就不用大動干戈,用神器將材料熔了就是了。」

妳說得倒輕鬆!!鄭劾大吃一驚。「…妳這是飛劍的材料!」

「沒錯,我就是打算用冷凝法煉兩把飛劍。」她嘆息,「只是材料東缺西缺,又沒時間養劍,怕是會很差勁…但眼前堪用就好,也想不到長遠了。」

「…沒人在用冷凝法煉飛劍的啦!」鄭劾嚷了出來。

「凡事總有第一次嘛。」瀲灩淡淡的說,揮手佈下一個禁制,好讓煉器的動靜不被發覺,就將神識侵入神器,飛快的運算和啟動神器的「熔岩」。

在小小的神器上面,湧出無聲無息,卻翻滾沸騰的暗紅,但瀲灩將之逼住,所以看起來像是個籃球大小的水晶球裡頭擱著不斷冒泡沸騰的熔漿。

鄭劾搔搔頭,在瀲灩致意的時候將煉劍材料一一扔進那團火熱中。

瀲灩心底也不太有把握。神器本身是個複製品,而且僅僅是防禦的部份,既不適合來攻擊,更不適合來煉器。而這個神器她只敢說懂得基礎,但她發現還有更多組合變化,簡直像是幅璇璣圖,她只知道基礎,還不能掌握大部分的變化。

所以她只敢拿來熔煉材料,還不敢用神器直接煉器。

但冷凝法,勉強要說明,就像這界的「吹玻璃」。她也承認,這靈感的確來自古老的玻璃器皿。這界將砂石高溫融化後成液體,用根吹管來膨脹塑形,和老打鐵的冷凝法居然有異曲同工之妙…她決定實驗看看。

只是冷凝法通常都拿來製作法寶,而未曾有人拿來打造兵器。說不得,只好嘗試一下。

於是在皇城守衛大翻特翻新皇城的時候,他們這兩個被追捕的逃犯,居然躲在地下水道,異想天開的打造飛劍。

但熔煉完材料,瀲灩想退出神識,才發現不妙。她無法收掉這團「熔岩」,神識一準備退出,這團火熱就不受控制的膨脹,發出雪白的高溫。

她額下滴下一滴汗,緩緩的侵入神識,壓制熔漿。但材料已經反覆沸騰,發出了光亮的銀影…可她有點無以為繼了。

「…鄭劾,你來幫個手。」她勉強開口,一鬆神,熔岩和劍料一起擴大好幾倍,他們度劫後,身體強悍異常,尋常法寶都傷不了,卻被這種可怕的高溫燙得起水泡。

鄭劾心底直冒寒氣,打入一訣,開始幫著壓制神器的威猛。

如此循環九次,劍料也被反覆熔煉九次。現在的形態已經不是他們所知的任何材質,發出隱隱的靈光,還未成劍,已經有了靈氣。所有的雜質早燒個精光,弱一些的次等劍料早已焚毀,他們相視一眼,心底也是一片迷糊。

這已經不像是物質,反而像兩條火蛇互相糾纏。

如今已經騎虎難下,真控制不住,從地下炸上去,誰知道會不會炸垮皇城。他們大約可保無恙,殘存的防禦大陣大約也可吃下一半傷害,天人有法力隨身,也不見得有太大的傷亡…

但炸垮人家的皇城,天帝的心性若跟至尊相同…他們倆連想好好的死都有困難了。

硬著頭皮,他們開始同心協力的冷凝火蛇似的劍料,並且將這團已經發青到無色的高溫,轉化成法力硬化成低溫冷凝。

第一次遇到這種古怪劍料,又狀況頻仍,手忙腳亂下,已經不算是正統的冷凝法了。靈動的劍料在禁制裡飛來飛去,快如閃電,惹得鄭劾破口大罵,最後他情急之下,用上了上邪煮咖啡的法子,用法力震暈了劍料,以大量法力為水,以煉丹的方式煉劍,這才轟然成形。

這是兩把奇怪的飛劍。他們倆都見多識廣,也瞠目摸不著頭腦。這兩把飛劍似蛇,幾乎透明,當中有絲淡藍和火紅。絞股纏繞在一起,倒有點像是此界醫學的符號。

那大團的火熱也收縮到一個十元硬幣大小,不再擴散了。

瀲灩小心翼翼的退出神識,不見動靜,稍稍放下心。她和鄭劾各得了一把,幾乎還沒掐訣,飛劍就迫不亟待的入體。

我們,到底煉出什麼怪物?他們倆一起湧起相同的疑問。

不過他們很快就知道了。

神器喚出來的火熱,又收縮得根針一樣。

「不妙!」瀲灩喊出來。

她話語方歇,那團收縮到無可收縮的火熱爆裂開來。觸動了整個剩下的防禦大陣,摧枯拉朽般,轟動震盪了整個大陣,所有陣體一起碎塌,新皇城六個城區,氣勢磅礡的垮了兩個。

但他們倆毫髮無傷。兩把飛劍共鳴,讓他們身影朦朧起來,像是一團稀薄的霧氣。這柔弱的霧氣,卻把毀天滅地似的大爆炸隔絕在外。

他們倆逃出開始淹水的地下水道,面面相覷。

「…希望那個什麼天帝的不會抓我們去剝皮。」鄭劾悶悶的說。

「…別說了。」瀲灩頹下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