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鉤 第一部(七)

李承生平第一次這樣失魂落魄。他只能愣愣的看著那個叫做「唐時」的姑娘漸漸走遠,卻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之後他迫切的問了村長,驚嚇過度的村長期期艾艾的說,唐時是葉道長的親戚,是個半痴兒。而葉道長,是司馬真人的師弟。

村長暗暗的祈禱,他這樣的說法能讓這位少年王爺知難而退。到底沒囑咐到葉道長那兒是他的失誤,皇上好道,司馬真人又皇恩正隆,希望這位少年王爺能看在司馬真人的份上,饒過唐時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李承倒是愣了一下,默默無語。他在荒山住了下來,第二天,就要管家去提親。沒想到葉道長代唐時拒絕了婚事。

要下手搶人麼…又怕一狀告到真人那兒去,皇上最不喜這種禍事。挨幾句罵不算什麼,若是逼得緊了,說不定唐時莫名其妙沒了命。

不下手搶人麼…又怕那個小道士帶著唐時跑了,到時候哪裡大海撈針?

李承想了想,留了人下來監視葉道長和唐時,先回京裡了。他四處央求關係去跟司馬真人說情,但是帝王家怎麼會把這種低微的女人看在眼裡?更不要說是道士的親戚。而且道士在宮廷裡的勢力越來越龐大,已經讓許多貴人感到不安了,鎮南王就很直接的拒絕了李承的要求,要他別胡鬧,連最疼他的皇太后聽說是個半痴兒,不但不幫他,還念他念了半天。

最後李承硬著頭皮向司馬真人說,但是司馬真人先是驚訝,然後淡淡的說,他乃出家人,不涉入這種婚嫁之事。

四處碰壁,李承也暴躁起來,他先是在家砸碗砸盤,鬧了一陣子。發現沒人理他,乾脆在荒山建了行宮,沒事就去住上一陣子。

唐時天天被他糾纏,煩得不得了。後來連大門都不出了,專心在家裡整理典籍。葉道長也吃過這個少年王爺幾句難聽話,喜葉只是苦笑,盤算著要搬家的事情。

但…他們一搬走,遭殃的可能是倒楣的村民。李承早就對村長掠下狠話,若是唐時走脫了,就找他們村子算帳。

遇到人無理的執念,連喜葉都束手無策。或許就這樣耗下去?耗久了,王爺也拿他們沒啥辦法,永遠有更美貌的姑娘出現,唐時不會永遠是最美的那一個。

漸漸的,大家都習慣了那個任性的小王爺。他雖然任性,脾氣壞,但是心腸還是很好的。有時候村裡人出了事,他還會暗暗要管家去疏通;誰家有人過世,會偷偷掉眼淚,要下人拿錢過去幫幫人家。

見識了他暴躁外表下和善的心,大家也就過著尋常的日子,看到他還會發自內心的跪拜,打從心裡尊敬喜歡他。

隔壁的大娘大嬸也會半開玩笑的要唐時嫁他,「那咱們村可多個王爺娘娘了。」

「我只跟著師傅。」唐時連抬頭都懶。

「真是傻孩子呢。」大娘大嬸們也頂多這麼說。想來再美貌的人看久了也不就這個樣子,帝王家怎樣的美女沒有?小王爺這陣子興興頭頭的,久了也該膩乏了吧?

大家都這麼想,命運卻開了他們一個慘酷的玩笑。

***

皇上身邊有位國師。

雖然道士為官不怎麼多,但也不是很罕見。當初皇上就想封司馬真人當國師,但是淡泊名利的他,只接受了真人的封號,謝絕了國師一職。

然而在此之前,皇上身邊就有個國師在了。這位國師一直很神祕,幾乎也沒什麼人特別注意到他。儘管他的相貌宛如婦女,光潤若珠玉,但是很奇怪的,文武百官對他卻沒什麼印象,儘管天天同朝。

李承可以說,下意識的害怕他。偶爾遇到了,總是硬著頭皮受他的禮,然後蒼白著臉色轉身就走。

這個人陰陽怪氣的,人不人,鬼不鬼。李承心裡想著。這其實也是文武百官共同的感覺。

這天,李承又在宮裡遇到了國師,他說不出有多不舒服,點了點頭,就想趕緊離開。這個時候,國師抬起臉。

「王爺,你想要的女孩,長這個樣子麼?」

李承盯著國師的臉孔,驚駭莫名。國師的臉孔變了…變得跟唐時一模一樣。

「…對。」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可以幫你。」國師的聲音非常柔軟好聽,但是有種甜蜜的噁心感,「將她寫了自己名字的事物取來…我讓你如願。」

國師行了禮,悄悄的隱沒在黑暗中,鐸鐸而去。

李承愣了很久,國師的臉孔和聲音,漸漸的隱去記憶。但是他像是著了魔,只記得國師的要求。

當天他就去偷了唐時的筆記。因為他知道,唐時有在筆記裡寫上自己名字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