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尋芳 之十七

但大燕朝的黨爭,卻越演越烈。

在馥親王全面退出朝堂之上,立皇太女之後,不但沒有平息立儲的爭議,反而越來越熾熱。

皇太女乃是皇長女,比起暴躁光燦的馥親王,她實在黯淡不起眼。論聰明智慧,不如以才學著稱的七皇女文濤公主,論武勇,不如六皇女朝陽公主。論身分,也不如號稱文武雙全的二皇子卿王。


好色貪花庸庸無為的皇太女看似岌岌可危。

而這些皇女皇子各有一票臣子擁護,或有私心,或為公義,漸漸演變成互相傾軋,黨爭越烈的的狀況。

可翼帝不動聲色的俯瞰著,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而馥親王往日的同僚部屬,有些頂不住壓力了,各方都要求他們表態,只好來尋馥親王討教。

「你們是大燕的臣子,食君之祿。」馥親王很不耐煩,「你們就是皇帝那一邊的,哪還有其他邊?」

「可是…」

「笨蛋。」馥親王氣了,「哪邊都不要摻合!皇族家事,幾時輪到你們管了?當好你們的孤臣、直臣就對了!雖然可能最後降官流放,最少不會沒腦袋!」

這些大臣面面相覷,將信將疑的回去按兵不動。結果沒幾個月,翼帝發作了親皇太女的一票大臣,當中還有人真的掉腦袋的,才讓這些大臣心服口服。

但要再去請教,馥親王乾脆就閉門謝客。

「那不關咱們的事情,還不如出去玩。」催著岳方換衣服的慕容馥,很感慨的說。

「…可殿下,妳還是提點了他們呢。」岳方溫柔的笑。

「他們還是當當專業人員就好,當什麼官?辦些案子可以,混官場?早著咧。」慕容馥嗤之以鼻。

受不了三三兩兩來拜客的大臣們,慕容馥很當機立斷的準備帶岳方出門去。他們打扮成一對小夫妻。就是那種衣食無缺,口袋有幾個錢,卻沒富到能在京城置產那種文人夫婦。

慕容馥幫岳方把頭髮綰成髻,戴上方巾,襯著書生袍,還真的頗風流倜儻。拿著眉筆對著他的臉發呆,久久不能下筆,雖然知道這張過分美貌的臉孔可能會招禍…她還是擲筆長歎,喚了二十個侍衛暗中保護。

這麼美的臉,她真下不了手弄醜。

「管他的。」她喃喃的說,「反正你早晚要習慣在外頭走。男人又不興帶面紗。」

遲疑了一下,岳方說,「不然…我不去吧?」

「不行。」慕容馥板了臉,拽著他就走。

這日不是集市,但城裡依舊非常熱鬧。雖然名義上是出來送書稿,慕容馥還是挺樂的拉著岳方東遊西逛。第一站就是菜市。

「這兒我熟。」慕容馥咧嘴一笑,「來菜市口監斬好幾次。」

「………………」

無言片刻,岳方的注意力很快的被轉移,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菜攤食肆擁擁擠擠、五顏六色。

目眩神迷,恍若隔世。

他才發現,幾乎是從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從來沒有在外面行走過。

「…好多人。」他有些怯怯的說。

撐著一根樸實無華的木杖,慕容馥微笑的牽住他的手,「夫君,別走丟了。」

岳方稍微用力的回握,臉有點發紅。

天氣很冷,但秋收已過,可能沒多久就要下雪了。趁著天氣好,搶著擺攤,也搶著享受最後秋天的暖陽。

岳方感興趣的地方都很奇怪,米店、菜攤、雜貨店。他問的問題有點呆,但因為他實在長得太好,又不像在府裡都木著臉,一臉溫柔的笑,逗得店主小販也跟著笑,很盡心的回答。

只有慕容馥知道,他在詢價,趁機核實吧…

他在前面問,慕容馥就在後面買。量雖然不多,也皆大歡喜。

「你啊,一定是工作狂。」她哈哈大笑,「哪有人像你這樣?」

「工作狂?」

「容易過勞死的那種…像諸葛孔明啊,工作過度,累死。」

「哪有!」岳方訕訕的,「就順便…」但他的眼神柔和下來,「…豐年呢。而且沒有穀賤傷農…真是太好了。」

「唔,帝母很注重民生,穀價有下工夫去平抑。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慕容馥對他眨眨眼,「觀察力很強喔。」

垂下眼簾,岳方淡淡的笑,有些羞澀的。

慕容馥興致很好的指指點點。她早年常微服出巡,對京城如數家珍。只是後來驟遭大變,她行動不便,身體也敗壞了,就缺了這種興致。

多了很多家新店,也少了幾間。但京城還是京城,依舊如許繁華。

「來春我們還可以出來看牡丹,全城皆狂。熱鬧哩。」慕容馥笑得很歡,眉眼舒展,神情宛如少女。

岳方整個心都柔軟下來,攬著她的肩,免得讓人撞著她,「好。」

等他們走到書肆時,慕容馥已經開始腳痛了,走路越發的跛。她火氣上來,「什麼破身體…」

「到了到了,別生氣。」岳方柔聲安慰,扶著她跨進書肆。

這書肆,是慕容馥的私房。她的私房產業都頗奇怪,書肆、染坊、鐵鋪。據說是為了實現她的奇思怪想才置辦的。

掌櫃是宮裡退下來的老人,見了她就想跪,她不耐煩的揮手,「黃伯,你再搞這套,以後我不來了!」

黃掌櫃笑嘻嘻的將她請進去,瞥見岳方,不禁一怔,瞬間又恢復常態,「主子,怎不騎馬坐車?坐轎也好啊!大半個城,就這麼走過來?」

「嘖,黃伯,你還是這麼舌頭靈便。」慕容馥不太正經的一歪,「鐵觀音…」

「候著呢,就來就來…」他不太確定的看著岳方,驚訝這樣的美貌,心底暗暗推測。王府幾時有這麼美貌的少婦…打扮成男子,更俊俏了。

「岳方。」慕容馥笑了笑,「我的內總管。」

黃伯睜圓了眼睛。

馥親王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頗知道她狷介極了,不收面首。而王府的內總管,通常是親王的貼身女官。

可、可是…為什麼這兩人,有股曖昧的氣氛…「月芳」內總管正吹涼著茶盞,湊到馥親王唇邊給她喝,她又把剩下的半盞茶賞給內總管呢…?

兩個女子,牽手搭肩…親密到詭異…

這這這…親王,妳乾脆收面首吧?什麼不好學,學早年宮女互相對食呢…?難道是卿王爺的壞影響嗎?不要啊,馥親王!女人跟女人…是邪魔外道啊邪魔外道!

我、我老黃有生之年,還能看得到馥親王再尚額駙嗎?

這個老守衛黃伯,憂思滿懷,幾次張嘴,卻沒敢勸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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