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故交(一)

「我說妳呀,到底夠了沒有?」老鐵顎大大的打了個呵欠,幾乎可以看到喉嚨裡頭了,「這種無聊的雜碎任務有什麼好做的?」

沃芙只是微微溜了牠一眼,繼續低頭看任務日誌。

每十分鐘,她的狼就會發次牢騷,早就習慣了。老鐵顎年紀大了,不說話就會死,反正牠也從來不指望沃芙回答。


牠只是想藉故發揮,跟人間的老人家差不多。

「我跟堵牆壁說話說不定還有回聲,」老鐵顎開始罵起來,「妳三拳打不打得出一聲屁?妳自己說好了!」

「老鐵顎,」沃芙終於開了口,「第一,你頂多只能咬三口,是沒拳頭可打人的。第二,被打的人不會放屁的。慘叫然後流血才是比較一般的正常狀況…」

沒等她說完,老鐵顎已經跳了三尺高,罵聲連連,激昂得口吐白沫。

她的狼起碼也快二十歲了,年事已高,咬怪咬不痛不說,還常常鬧風溼,坐骨神經也不甚牢靠,是上好的天氣預報。

當初幹嘛救牠呢?這樣一頭老狼。跟了她七八年,更老得不太中用了。

但她一直沒有換寵。或許,等老鐵顎死了,埋了,她才會再去找隻狼…跟夜精靈漫長的生命比起來,動物實在太短命,跟其他人種相同。

等老鐵顎罵到嘶啞了,她才從包包掏出水和肉,餵一餵她老態龍鍾的寵物。

牠一面大口的吃著,一面沒好氣的說,「妳還真相信冒險者公會講的那種無聊傳說?什麼做滿三千個任務就可以許個願望…妳都快百歲的人了,還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沃芙安靜了一會兒,「…試試看總無妨。」

「不可能的!」老鐵顎斷然的說,「就算三千任務做滿,妳還是不會笑的。」

沃芙沒有說話。試著彎起嘴角,但她很清楚這不是「笑」。

真奇怪,每個人都會笑,管他是夜精靈、人類,矮人或地精。連外星人的德來尼都會笑。不說人好了,老鐵顎高興起來,也會無聲的笑到嘴角有沫。

為什麼就是我不會呢?

她想不通。明明她沒有什麼不高興…雖然也沒什麼高興就是了。但不會笑,是件很麻煩的事情。熟人都以為她在生氣,事實上只是不會笑而已。

所以,當冒險者協會的老會員閒聊時,提到這個三千傳說。雖然她知道可能性非常低,跟拔獅子的鬃毛可以治療禿頭一樣荒謬…

但她也沒其他的事情要忙,不是嗎?

考慮到老鐵顎的健康狀況,她開始在卡林多與東部王國兩個大陸旅行。所以她不會回答老鐵顎的問題和牢騷。讓牠知道沃芙的考量,這隻自尊心極強的老狼必定惱羞成怒。

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除了跟隨她的老鐵顎,她也什麼都沒有。

***

這天,她和老鐵顎到暴風城歇腳。

老鐵顎的心情非常壞,不停的抱怨和發怒。沃芙在「豬與哨聲」旅館租了個房間,默默的將毛毯鋪在地板上。老鐵顎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爬上這個臨時的窩,咬牙忍住疼痛的低哼。

牠的心情會這樣的壞,實在是一路上風雨不斷的關係。時值梅雨季,連西部荒野都下了三天三夜,穿過雨霧濛濛的艾爾文森林,老鐵顎已經開始跛腳了。

畢竟是隻老狼了,風溼痛侵蝕得這樣厲害,既然是隻鐵錚錚的男子漢,不能喊痛,就只好發脾氣和破口大罵。她懂得的。

擺了犀牛肉在碗裡,但老鐵顎連動都沒動,就昏睡過去了。

輕撫牠粗糙又糾結的毛皮,她想,不知道這隻老狼還可以跟她多久。活得太長也是麻煩,總是要不停的和她的夥伴,她親愛的寵物、家人、朋友的唯一化身…

說再見。

夜精靈這種族如此排外,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所有的生命,在他們幾近永遠的歲月之前,都宛如夢幻泡影,轉瞬就消失了。

可惜的是,她不但不會笑,而且和自己同族的夜精靈非常疏遠。

輕輕嘆了口氣,沃芙拿起毛巾幫老鐵顎擦掉身上的雨水,並且把壁爐的火撥旺些。奔波一天,她也又餓又累。慢慢的走下樓,人聲喧譁,正是旅館最熱鬧的時候。

她跟櫃台隨便點了點東西,旁邊的醉漢大聲嘩笑,吹噓著戰功,她對這種小酒館的生態已經習以為常…畢竟她在外流浪已久,對這種人類匆匆忙忙的浮誇看慣了。

反正再一會兒,就會醉到不醒人事,趴在櫃台或地板上,安靜下來。比較糟糕的是,不夠爛醉,到處找碴的那種。

她早已學會如何應對,讓雙方都不受傷。但醉漢往往都沒有理智,找錯對象。

原本坐在她隔壁兩個位置的醉漢,灌飽了酒,搖搖晃晃的對著壁爐邊的死亡騎士鬼吼鬼叫。

自從莫格萊尼大領主帶著全體黯刃騎士團的死亡騎士歸順了部落和聯盟,東部王國和卡林多也開始有了這些死而復生者的蹤影。

據說黯刃騎士團有句銘言:「我們壓迫眾生」,相當程度的展現了死亡騎士的強悍。

只有最不知死活的傢伙才會去挑釁他們。

雖然她的餐點還沒有來,但她也不想捲入麻煩中。沃芙悄悄的溜下椅子,正想回樓上去的時候,被尋釁的死亡騎士抬起了隱含著憤怒的臉孔。

那是她非常熟悉的臉孔。但她不認識任何一個死亡騎士。

當死亡騎士握住劍柄時,她幾乎是本能的按住他的手臂,觸感冰冷,毫無溫度。

「住手,加爾羅。」她說。

憤怒而發青的臉孔轉向她,旋即轉為驚愕和羞愧。「…沃芙?」

他轉身就走,不肯放手的沃芙讓他拖得倒地,掀翻了一張椅子。他急停下來,蹲下來看著沃芙,「妳沒事吧?」

仔細看著他泛著蒼青死氣的臉孔,「…我沒事。但加爾羅,你怎麼了?」

他的表情空白了下來,短促的笑了一下。「我死過了。」

「但你的脾氣沒變。」

空白的神情漸漸慘傷,最後化為淒涼的狂笑,「是呀,沃芙。我死過了。但瘋狂,卻連死亡都無法隔絕。」

沃芙輕輕啊了一聲,神情悲憫的,拍了拍他冰冷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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