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女王》 第五章-1

不管男人女人,一旦談了戀愛,都成了見色忘友的代言人。

一下班,宓君和峻峰兩個人就跑得無影無蹤,哪一個被留下來開會,就可以看到十八相送的戲碼堂而皇之的在星冕上演。

以前有宓君陪著,現在她天天忙著約會,美麗只得自己回家。自己一個人回家也沒什麼,可卻多了個明明不同路、卻硬要撐到她家門口的男人,讓美麗渾身不自在。

她不願意自作多情。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過去所受到的傷害總是時時提醒她,男人這種生物,看看就好,他們雖然帥氣瀟灑,卻有著利爪鋒牙,表面的溫馴,只代表了更深的傷害。


應未遲是男人當中特別美麗、也特別吸引人的,但是他造成的傷害也會特別大。

他是牽了她的手沒錯,可那又怎樣?他不知牽過多少女人的手。她的手,不會是第一雙,也不會是最後一雙。

對他來說,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她對他一直保持著冷淡而有禮的距離,不想在明知道他花心的狀況下,還傻傻地往柔情的陷阱中跌。

未遲先沉不住氣,「美麗,妳對我有什麼想法?」

端坐在捷運上,她鎮定的翻過一頁書,「想法?你是我的老闆。」

「我卻不只把妳當成我的員工。」未遲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她。任何女人被這樣熱情的眼光注視,很難不被融化。

「這話你對多少員工講過?」她笑笑地又翻過一頁。

「妳是最特別的一個。」未遲壓住她的書,仍然專注的看著她。

她嘆了口氣,「社長,你太貪心了。沒有人可以什麼都要,我也不願意變成你芳名錄中的一個。」她合上書,望著漆黑的窗外,「其他女人我不知道,但我並不是那種懂得分享的女人,所以,你不應該來招惹我。我留在星冕,到底能幫你賺點錢,一旦感情崩壞,照我的個性,絕不可能留下來為你賣命。所以,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就當作你什麼也沒說吧。」

「感情這種事情,能說打住就打住嗎?」未遲煩躁起來,「我不願意錯過妳。妳是特別的,跟別人不一樣!」

美麗沉默的低下頭,好一會才說,「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不,我拒絕,我不要當你特別的那一個。」她昂起下巴,神情高傲而嫵媚,「要當我的男人,就只能是我的男人。」

捨棄其他女人?從此就只有她一個?這讓他遲疑了一下。這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的事情。美麗不是第一個對他這樣要求的女人,只不過,之前這麼說的女人,他都謝謝再聯絡了。

他能這樣對美麗嗎?

「……我必須考慮。」沉默了一會兒,他回答。

這反而讓美麗微微笑了。若是他馬上點頭如搗蒜,沒一絲遲疑就滿口應允,她反而不相信。畢竟,要拋棄過往的感情模式,是需要認真考慮的。

「還有……」她停頓了下。

還有?未遲好看的眉蹙起。

「還有,我不跟體力輸我的男人交往。」她拿起書站起來,「社長,你欠鍛鍊唷。」

未遲的臉由紅轉青,「誰像妳呀!」捷運的門都要關了,他還扳著門對下了車、笑得燦爛的美麗大叫,「我是做出版的,又不是挖馬路工人!龍美麗,妳給我聽著,我一定會……」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讓捷運站的保全人員推進車廂裡了。

美麗朝車窗內招招手,食指指著他,做了一個挑戰的動作,更把他氣到跳起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那頭時,他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

她的部屬是怎麼稱呼她來著?他們都叫她──亞馬遜女王。

為什麼古希臘留下來的文獻這麼少,少到讓他不曉得要怎麼降服這野性難馴的女王。

降服她……是嗎?降服那個生命火焰狂燃的女王……就因為遇上這旗鼓相當、讓人熱血沸騰的對手,他才會不知不覺的遺落了自己的心吧?

他想,他會下一個讓人震驚的決定。

***

接下來的一個月,美麗和未遲還是不斷的吵架、拍桌子。就連星冕的員工也不禁懷疑,說他們倆有曖昧,怎麼看都不像,實在很難相信有人是靠吵架聯絡感情的。

美麗也覺得他大概是評估過後,打消了妄想,決定兩人還是當事業夥伴比當情侶好。

這樣比較安全。她微笑並且輕嘆,要不然,照他們兩個人的個性,恐怕最後會搞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她喜歡現在的狀況。可敬的敵手、能談心的朋友,還帶了點莫名的情愫,這大概就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情形吧。

比朋友更好,卻還不到情人的地步。

或許,這樣才能讓他的目光一直停駐在自己身上,永保朦朧的美麗。

戀情似玫瑰,友情如桔梗;玫瑰盛開時,桔梗就會凋謝。但是,離開了溫室的玫瑰,只在固定的季節才盛開;而桔梗卻在玫瑰盛開的季節外都能綻放。

她願這段朦朧曖昧的情感宛如桔梗,不願如玫瑰般燦爛卻短暫。

對於自己這種夢幻少女似的浪漫,她也有些受不了。

但是,應未遲是特別的。

默默的和他當了幾年同學,她一直看著發光發熱的他。

一入高中,他就當上校刊社副社長,即使是課業最繁忙的高三,也能氣定神閒的寫新詩和編校刊。

她對他寫過的一段社長感言還有印象──

「……即將告別高中生涯,我已經知道未來應該努力的方向。寫詩只是少年美麗的夢想,但是成長需要面對許多殘酷的現實,為了在現實中維持最後的夢想,我將來準備開家出版社,讓夢想能持續下去。文學不死,凋不凋零,得看我們……」

她一直注意著未遲的消息,對他的才華亦十分激賞。

後來他考上T大工管系,本以為他已經忘記了過去的夢想,他卻到中文系選修,留在中文系的時間比工管系還多。

等他升上大二,便開始籌劃星冕出版社,雖說家裡給他很多支持,但是沒有決心和毅力,是沒辦法在詭譎多變的出版界掙扎求生存的。

他大學四年並沒有白讀,企業化的管理,中文系的底子,說他是新一代的出版界龍頭,沒人敢否認。

一直拿他當目標和競爭對手吧,雖然知道家世和手腕相差太多,但是,至少在編輯這塊領域上,她一步也不讓。

絕對不能輸給這個對手,即使她對他早有一份奇特的感情……

***

「解決了。」未遲神情輕鬆的說。

「什麼解決了?」上班時間,美麗從稿堆裡茫然的抬起頭來。

「我已經解決了所有的女性朋友。」原本鬧烘烘的辦公室頓時安靜無聲,連正在講電話的人都張大了嘴。「所以,妳的回答呢?」

美麗手中的筆掉到地上,她有點尷尬的撿起來,輕咳一聲。「社長,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知道,所以,下班後我等妳回答。」他野蠻霸道、氣勢凌人的望著她,「下班後等我一起走。」他翻起手錶,「妳還有五個小時可以考慮。」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美麗愣了好一會兒,無奈的笑起來。瞧他一副皇恩浩蕩的樣子,她會喜歡上這種人,實在是自找苦吃。

但是回答……她能給什麼回答?

不知道。像此刻這樣方寸大亂,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或許……可以放鬆自己一下,作個短短的美夢吧。至於未來的傷心和落淚,以後再說吧。

想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像兇猛卻美麗的貓科動物,錯過他……

還陷在朦朧迷霧中的美麗,讓未遲驚人的叫罵聲給驚醒。

「妳是白癡還是笨蛋?腦子放在家裡沒帶出來嗎?」他大聲的罵著犯錯的編輯。

那個身材微胖的女孩啜泣不已,他卻不肯放鬆。

「這種封面妳也能過關啊?妳到底有沒有看打樣?一天到晚吃吃吃,妳腦子裡塞的是腦漿還是脂肪?對妳這種恐龍加以期待,我也真是笨透了!現在書都上市了,作者氣得要告我們,總經銷還得把書收回來,出版社的這些損失,妳說要怎麼辦啊?」

美麗像被一桶冰水當頭淋下,瞬間趕跑了所有的美麗幻想。他從來都沒有變,同樣的殘忍無情。這些無情的字句,就像她曾經遭遇過的一樣。

「該扣薪水還是該革職,二選一囉。」美麗衝了過去,冷冰冰的插嘴,「作者的名字打錯了?這的確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哭也沒用。」她橫了眼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編輯,「但是,她的工作能力和身材、長相有什麼關係?需要被你這樣辱罵?」

「我在教訓員工,不關妳的事!」未遲火氣很大的回答。

「的確不關我的事。」美麗不怒反笑,「不過,現在下班了,你罵她付不付加班費?」在她發愣的同時,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轉眼就到了下班時間。

「她捅這麼大的紕漏,我還要給加班費?」未遲的頭髮幾乎豎立起來。

「很好。根據勞基法,我們是可以下班的。」美麗拉過仍哭個不停的女孩,「你若對這條規定不滿,請洽勞工局。對不起,社長,我們要下班了。」拉著女孩就大踏步往門口走。

未遲叫住她,「今天妳要跟我一起下班的!」

「你付我加班費嗎?」美麗霍然轉過身,眼神凌厲。

「我付!妳還欠我一個回答。」未遲上前要拉她,卻被她閃開。

「我的答案是不。」她冷笑,「體能不如我的男人,我是不當男人看的。」

「我告訴過妳──」未遲沒想到她會給這樣的答案,自尊受到嚴重的傷害,英俊的臉微微抽搐著。

「我做得到,你做不到嗎?」美麗殘忍的道,回憶一幕幕浮上心頭。「你是想告訴我,你連最瞧不起的肥女人都比不上嗎?台灣的男人都跟你一樣沒用?」她拉走還在哭的女孩,「明天見,社長。你可以回頭去找那些女性朋友,我不會阻止。」

「龍美麗!妳給我站住!」

幾乎是被挾持著走的女孩,怯怯的指指未遲的方向,「社長要妳站住。」

「叫我站住就站住,當我是誰?」美麗疾步拖走她,「妳是胡小蝶吧?跟宓君同個部門的。」

「嗯。」她連皮包都來不及拿,人已經被美麗拖到了門口。

「嗯什麼嗯!連堂堂正正說聲『是』都不會嗎?」美麗滿肚子氣都揚起來了。「讓那種沙豬罵,連一句話都不會頂回去嗎?」

「可……可是……可是真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嘛……」她嗚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是誰說女人都是水做的?美麗實在是拿她的淚水沒辦法。匆匆把她塞進計程車裡,「晶華。」

「我沒帶錢包……」胡小蝶繼續抽泣。

「我帶了。」美麗想到差點答應那個沙豬社長的求愛,就不禁自我厭惡。「司機先生,拜託你快點,我今天想好好的吃頓飯。」

但是,對著一個哭了將近半個鐘頭的女人吃飯,山珍海味也讓人食不下嚥。

坐在餐廳裡,望著還是哭個不停的胡小蝶,美麗不禁無奈的嘆氣。

「請妳吃飯好嗎?如果哭能修正錯誤,妳儘管哭斷腸子沒關係。」哭泣的確需要補充水分,她已經請侍者來添三次水了,可她怎麼就是哭不煩啊?

「對不起……」胡小蝶努力擦乾眼淚,可一想到封面,又悲從中來。

等她平靜下來,美麗已經開始吃甜點了。

「……真羨慕妳,怎麼吃都吃不胖。」胡小蝶豔羨她的好胃口。

「我吃不胖?」她失笑,「妳在說笑話嗎?妳肯定沒看過我在健身房賣命的模樣。」

一時意氣用事,她將這個女孩帶出來,現在卻有點後悔。

問她什麼只會嗯嗯啊啊的,就像是看到少女時期的自己一樣。煩透了!

將她送回家以後,美麗滿心都是對未遲的不爽,眨眼間已將那個愛哭的女孩拋在腦後。

低著頭走回家門口,一個陰沉的聲音讓她差點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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