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之五(二)

那天她像是扶病人把我扶回去,走之前還幫我燒金紙,一直在哭。

我完全不懂她哭什麼,這是怎麼了呀?!

第二天,荒厄超樂的跟我講蔓延全校的八卦,我差點昏過去了。


我那簡單幾句話,已經讓她們演義到八點檔的地步了。而且她們一口咬定我臉上的傷絕對不是車禍,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指甲痕。一定是後母苦毒我云云,為了不讓軟弱無用的父親為難,我才堅忍的上山唸書,避免家庭風波。

等知道我是用助學貸款唸書以後,劇情更是直逼九點半檔和十二點半檔了!

甚至我的喃喃自語、瞪視虛空都被解釋成「思念亡母」和「自傷身世」…

什麼跟什麼啊?!

我們這寢的室友,更堅決的將我帶在身邊。任何人敢說我是怪胎,都會被她們伶牙俐齒、異常兇猛的反擊回去。

「是人就會有點怪!我都不嫌妳燙鈔票怪了,妳嫌我們家小芷是怎樣?!」

我尷尬到想鑽到桌子底下,荒厄毫不顧我的顏面,笑得聲嘶力竭,還從我肩膀栽到地上。

尷尬歸尷尬,我還是體會到她們溫暖的心意。會來上這個昂貴的私立大學,通常都是不怎麼用心唸書,家境小康,卻沒好到可以直接出國揮霍的那種女孩。她們是比較淺薄散漫,對美容化妝的興趣遠大於課本。但這完全不損她們是好人這件事情。

以前我就覺得,男性都像是食肉性的野獸,時時都在競爭和狩獵,女性比較像是草食性的群居動物,只要跟配偶和子嗣無關,就樂得和平相處。

現在她們就像是對待一隻病弱的幼獸,將我帶在她們身邊。

這該說好還是不好呢?但我大學的開端,的確因為這群神經超粗的室友,有了比較美好的前景。

不過,「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句話實在很對,但可惜只保證了一半的成功…另一半…

完全要歸咎於上天喜歡玩弄我。

病了大半個月,我終於痊癒了--不如說我適應了「風邪」,終於可以起床去上課了。

荒厄不太喜歡我的室友,而且在這樣陰氣森森的環境如魚得水,整天都在外面瘋。但我察覺她的情緒似乎有不合理的狂喜,也很少對我汲取生氣。

我想是經過這麼多年的休息生養,她已經漸漸恢復到一個程度,不再需要依賴我了。但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我將她喚來,心不甘情不願的,而且心不在焉。「…妳最近吃得很少。」我謹慎的觀察她。

「妳在生病,我還汲取妳的生氣,那不是不知禮麼?」

…妳不要跟我說,相處十幾年,妳突然知道「禮」這個字怎麼寫了。

「妳損傷人命了嗎?」我聲音嚴峻起來。

「唷,我若做了這種事情,糟老頭不會找妳打小報告?」她很憤慨,「除非妳下令我殺人,不然我誰也殺不了。」她抑鬱寡歡的補充一句,「我得仰賴妳的殺意。」

問來問去,沒有結果。我放她去了,她如蒙大赦似的飛馳而去。

我順著她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一個好看的男生。

五官清秀,就是有點弱的感覺。但我看到他突然湧起唾液,像是看到什麼好吃的東西。

呆了好一會兒,我才知道,這是屬於荒厄的情緒和反應。我們彼此有些混雜,我是知道的,但強烈到我也有反應,實在不簡單。

那是一個「唐僧肉」。

但我們校園為什麼會有這種妖怪和異類流口水的珍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