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之七(完)

我瞧不出她的年紀,坦白說。

從十四歲到四十一歲都有可能,因為她的個子實在…不高。號稱「一五○」,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無條件進位的算法。

她的臉孔呢,既不老,也不年輕。瞳孔比一般人都大,睜圓像是貓眼。但就這樣了…她和路邊一抓一大把的女生一樣。既不美也不醜,非常堅持的落在中間值。


甚至她的打扮也樸素正常到令人困惑的地步。白襯衫、藍牛仔即膝裙。若不是圍著圍裙,我會以為她是上班族。

這家咖啡廳,也沒什麼特別異常的地方。除了那幅嚇死人的曼陀羅外,幾乎沒什麼擺飾,每桌都放著一盆盆的香草盆栽,襯著雪白桌巾。菜單平實,食物還不錯,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但我就是知道她是個真正的巫婆。

這解釋起來很複雜也很難懂,就像異類之間彼此深知。通常異類的「溝通」,語言僅佔非常微小的部份。他們比較像是用情緒「深染」,表達起來快速確實。

如果說,語言是強調輪廓的無形文字,那異類的深染就是純粹無輪廓的畫。完全靠色彩表現,範圍是面而不是點。

這位店主,當她看著我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深染」的表達。她很大方的讓我知道她的身分,就像我被迫讓她知道我和異類緣份不得已的深遠。

她深深看我一眼,又看看唐晨,然後笑了。

我忍不住在心底分辯,「我用不著扛他一輩子。」

她沒說什麼,只是自做主張的送上一壺我們沒點的花草茶。我覺得悶,而且惱怒。唐晨又不是我的責任,我做什麼要扛他一輩子?被這位巫婆店主這樣同情我很不爽。

但臨別時,她笑著說,「我是個孤僻的人,難得覺得妳我有緣。有空多來坐坐呀…」然後遞給我一大袋的花草茶和一小包圓形月長石。

擋著用吧。瞧你們這樣的牽絆,連我這離開塵世的人,都覺得有趣的緊 她在心底說著。

還真謝謝妳唷,巫婆大人 我沒好氣的回嘴。

我名為「朔」

瞪了她一眼,倒是大吃一驚。他們這些神神道道的修行者不論古今中外,真名都看守的死緊。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告訴我。

林間薰風,珍重。她和唐晨和藹的道別。卻在心底對我說個不停。 多愛惜妳那有羽毛的夥伴吧

她養的黑貓竄出來,蹲在旁邊。

當天回程,意外的平安。我知道是因為有護衛的關係。

後來我跟朔成了不錯的朋友。像我這種怪人,也只能對她吐苦水。如果不是她花草茶和月長石支援,我恐怕沒有命念完大學。

我終於有了勉強算是武器的武器。我不用再拋擲我的「健康」,改用晒過月亮的月長石,效果差不多好,除了每打一彈我就心痛一下以外。雖說朔用很低廉的價格賣給我,但我的消耗量真的很驚人,老大爺根本不會補助我,唐晨又沒事就往危險奔。

但她和荒厄相處的非常惡劣…應該說荒厄單方面的張牙舞爪。真正相處惡劣的是荒厄和那隻叫做「關海法」的黑貓,他們見面總是劍拔弩張。

「她一定別有居心!」荒厄氣憤的大叫,「她一定是想把唐拐去吃乾抹淨,說不定還上蒸籠…」

「妳瞧見她心底的看法唷?」我目不斜視的看著書。

荒厄愣了一下,惱羞起來,「那種莫名其妙的巫婆,鬼也看不穿她的心思!我不管我不管!妳不准再去找她!哇呀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她氣得亂拔羽毛,滾在地上大吵大鬧。

翻了一頁書,我連理都不想理她。

(巫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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