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夜叉.行 之十六

振翅的聲音?以為是錯覺,玉荷卻也奇怪的轉過頭,「慕青哥哥,你聽見沒有?」

夜這麼深,哪有什麼飛禽呢?他們奇怪的撥開樹叢,一個丐幫弟子抓著隻鴿子,正在竹管裡塞信。鴿子夜裡會恐懼,一抓出來,拼命拍著翅膀掙扎。

慕青覺得奇怪,走出樹叢,「丐幫大哥,要飛鴿傳書,也得天亮罷。鴿子橫豎不飛夜裡,還不是天亮才會飛走?」那丐幫弟子見慕青走過來,吞了口口水,嘴裡含含糊糊的說著。

「你說什麼?」慕青走近些,一柄艷藍的匕首險些劃破他的咽喉,他一偏頭,那弟子放了鴿子,又一迴刀,劃破了他胸口的衣服。

「慕青哥哥!他的匕首有毒!」玉荷驚呼。

「玉荷!快打下那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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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連忙飛出紅線,將那懼黑不敢遠飛的鴿子拖了下來。

他左躲右閃,那幫眾不禁心驚,只見他身如矯龍,拳來如風,只支撐住六招,就讓他打飛了匕首。正要咬緊牙關,又被慕青打脫了下巴,昏了過去。

「嘖,他嘴裡果然有毒藥。」慕青將他嘴裡的蠟丸挖出來。

「慕青哥哥,不好了…」他接過玉荷的紙條,臉色慘白。

「壞了!」他扛起那名細作,「玉荷,快跟上來!」狂奔到小屋,發現屋後兩個守衛臉色鐵青的倒在地上,原本關著的楊長老不知去向。玉荷連忙把脈,點住幾個大穴。

「照顧他們。」他衝進屋裡,將細作一摔,蕭直接過他的紙條,眉頭越皺越緊。

「救走了?」他急步走出來,喊著身邊的人,「快去看看幫主和羅姑娘。」

「看這腰牌。」慕青把細作身上搜出來的腰牌給他,「他是玉羅門的。」

綠兒剛被吵醒,星眸微觴,頭髮也隨便挽了挽,「怎麼了?」

看著紙條,她也皺眉,「楊長老被救走,這是誰?玉羅門?辰時進攻?糟糕,離辰時還有多少時刻?」

「快要寅時了。」幫眾仰慕的看著她。

「真是好…」她低頭思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幫主服了玉荷的藥,精神好多了,「玉羅門那票龜孫子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沒好氣的看著他,「我說,幫主,我們現下有多少人?」

「六十七個。」蕭長老不假思索的說。

「好的很。扣掉一個又老又病的幫主,十一個受傷的幫眾,六個楊長老的親信,加上四個戰鬥不得的守衛。你覺得玉羅門會來多少人?」

「分一半保衛幫主和受傷幫眾,另一半斷後。」蕭長老心頭還是很沈重的。

「那也逃不了好遠。」綠兒搖搖頭,「他們必然有馬,我們只有兩條腿。你當玉羅門會放過丐幫麼?他們一直想把勢力跨過長江去,就是你們丐幫礙事。現下又師出有名:玉羅門未過門的妻子在此。私心裡又想要我的項上人頭。你當玉羅門會饒過咱們?除非會飛…」

飛倒是不會飛。她忖度著。

「丫頭,這裡。」她抬起頭,下意識的接過幫主丟過來的事物:打狗棒。

「你…」幫主打著呵欠,「人老了,果然需要休息。丫頭,讓妳煩心便了。老蕭,她可是代幫主,可得好好幫人家。」

「幫主!」她真想拿打狗棒打他。

「不要那麼兇,」幫主故意咳兩聲,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我可是病人勒。哎唷,好頭暈…有沒有酒?我得酒壓壓驚,老人家受不起驚嚇呢…」

「喝死你吧…」綠兒喃喃的瞪著手裡的打狗棒。

一回頭,大家都瞪著她,有的人拼命忍笑,有的人一副快完蛋的樣子。

蕭長老一臉的大禍臨頭,整個人都僵掉了。「妳?代幫主?」他突然懊悔加入丐幫。每次頭兒搞出這種啼笑皆非的名堂,他就有這種感覺。

「寅時了。」慕青提醒她。

她無奈的走出屋外,明月西偏,小溪溪面寬闊,水深卻不及膝。

「水不應該這麼少。」她喃喃自語,「蕭長老,上游有什麼?」

上游能有什麼?「水。」

瞪了他一會兒,綠兒壓下打人的衝動,「現在是春末,水會這麼少,一定有緣故。」

他卻有些不耐煩,「現下應該想想怎麼脫困…或許我們可以發信香請丐幫子弟前來救援…」

玉羅門起碼會調四五百人來,發信香來得及找誰?等他們找來,正好收屍,「蕭長老,回答我的問題。」

「有個壩。」有人回答,綠兒仔細看了看這個濃眉大眼的弟子,眼睛靈活著。

「有個壩?攔著水麼?你看到壩了?」那弟子點點頭,「前幾天我去探查,看到好大的壩子,水多著呢,」弟子在地上畫著,「這是壩,沿著溪下來,這是咱們這兒,這是房子,再往下有個村子,這壩大概是要灌田用的,這兒雨少,得留些水兒夏天灌溉。」

「可有樹?」綠兒問。

「有著呢。碗口大,很多。也有上好的藤,韌得很。」




綠兒看他畫的圖雖然稚幼,卻明明白白,遠近距離掌握得極好,不禁多看他一眼,「孩子,你的姓名?」

被這樣的美人瞧著,他極興奮,「娘娘…代幫主,我叫樂正。」一面在沙地寫著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

「蕭長老,你的人?」綠兒笑笑。

「見笑了…是我的義子。」他黝黑的臉泛起紅暈,什麼時刻了,這死小子還來耍寶。

「很好,樂正。你挑十個人,到上游去…」附在他耳邊細語,樂正跟綠兒靠得極近,臉紅得像是茄子。

「記著我的信號?」綠兒細細的再問一回。

「我記著。」用力的點頭,幾乎把頭點掉了。

「快去辦,一幫的性命都在你身上了。」輕輕拍著樂正的肩膀,蕭直氣得發昏,這時候把這臭小子的頭砍下來,他恐怕沒感覺。

「妳讓這小子幹啥去?」蕭直質問著,「這小鬼才十六歲!他連武功都沒學好,妳不會要他殺進玉羅門吧?」看他沒命的奔去找那票年輕的小夥子,突然頭痛起來。

「當然不是,我們還有我們的事情。他會把事情做好的,我們也作好我們的準備。鴿子呢?被抓來吃了?」

他狐疑的將鴿龍拿過來,不承想她居然將紙條放進竹筒,放了信鴿。

「妳安心讓我們死嗎?放了鴿子?」蕭直一把想抓住她,慕青笑笑的隔住,「蕭長老,就算不放鴿子,他們還是要攻來。但是不看到鴿子,他們不就知道我們有了準備?這叫『欺敵』和『攻其不備』。」

「我們會有什麼準備?!」蕭直忍無可忍的叫起來,「叫群孩子去弄不知什麼玩意兒的準備?!再來呢?坐著等死?」他的鬍子全站了起來。

綠兒搖搖頭,「哪些人可以打的?」

見綠兒將人馬分成三隊,各由隨行的香主帶頭兒,她看了看,「各位,我接了打狗棒,暫代幫主一職,大家若想全身而退呢,就乖乖聽我號令。如果想死,自己去就成了,別拖累兄弟們,這可明白?」

三個香主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是一片尷尬。他們進得丐幫已久,除了四大長老和幫主外,從不服任何人,今天卻得聽從一個女人家的命令。

大鬍子香主嘆了口氣,「罷了。我就知道跟著老薛幫主,早晚會讓他玩掉我的老命,偏生跟著他好玩多了。我老潘這條命交到代幫主的手底,絕無怨言。」

書生樣的香主只笑著拱拱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若您當真是阿大兄口底的將軍,想必能帶我們出此難。錢某自當任君驅策。」

只有第二隊的香主斜著眼睛,鼻孔裡哼了一聲,什麼話也不說。

「這位香主貴姓?」綠兒還是好脾氣的問。

「老王。」

「您帶此隊甚為重要,許敗不許勝,您可明白?」綠兒再問一句。

待要不答,見蕭長老面凝嚴霜,這才勉強回答,「明白。」

綠兒只覺無力。這票散兵遊勇,軍不成軍,隊不成隊。只知道逞血氣之勇,兵法是一點子也不懂,她扶了扶額頭,又細細講了攻退,便讓他們去了。

「慕青。」他湊過來,眼底含笑,「別說。妳要我去盯著那老王吧?」他拿起劍。

綠兒終於微笑起來,「好歹有個明白人。」

「要喜歡銀夜叉將軍,怎可不當明白人?我去了。玉荷,娘娘交給妳。」他朝綠兒翹了翹大拇指。

「慕青哥哥,小心些。」玉荷追上去給藥。

這會兒蕭直有些受不住,「我呢?我就縮在屋子裡?」他低聲,牙齒咬得咯咯響。

「蕭長老,你才重要著呢。你得護衛傷患撤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還有,把所有的信香都拿進屋子。」

他愕然。不知道這個古怪的大姑娘想要做啥。這下好了,該死的頭兒,真要把命全玩掉了。

調派完畢,綠兒嘆口氣,「把我的袖箭還我罷,蕭長老。」他粗手粗腳的遞過去,轉身就走。

「他好生氣呢。」玉荷看著似乎在冒煙的蕭直。

「我也好生氣。這群只會打架的傢伙,叫人怎麼操練?」她發著牢騷,一面將袖箭拆開上油,試著弓弦的鬆緊度,「怕麼?」抬頭看著玉荷,發現她眼皮粉融油光,像是哭過了。

「不怕。」她稚氣的笑笑,「娘娘在,我不怕。這袖箭好生精巧。」

「公孫師父做給我的。內力不足,連使銀針都吃力,袖箭比較方便。」

「我就知道是那死老頭做的。」幫主蠻不在乎的坐下來,手裡晃著酒,「他十三歲就會做這些東西了!媽的,第一個挨過他袖箭的人是誰?就是我這倒楣鬼!認識他真是我一輩子的大衰門!格老子的!為什麼他娘是我姑姑?還住在我家隔壁?真是衰到不行!小丫頭,妳幹啥?這是我的酒!」玉荷不理他,將酒倒了。

「病人乖乖去躺著如何?」綠兒睥睨他一眼,「那麼有力氣?打狗棒拿回去!」

「哎唷…我覺得頭好暈…」幫主馬上一彎腰,「什麼都聽不見兒…妳說啥?大點聲!」

綠兒要很克制,才能壓下把他射成蜂窩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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