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官相護 之十一

終究顏謹容沒等到表弟的絲毫安慰…第二天唐勤書已經跟著縣丞大人出勤去了,連吩咐一聲都忘了,氣得顏謹容砸了個茶碗。

人命跟失戀,當然是人命為重,失戀又不會死人。這就是唐勤書的取決。

半夜裡,有個小夥子一路狂奔差點累死凍死,用最後的力氣敲響了鳴冤鼓,驚醒了整個縣衙。灌熱水捂暖才救醒,一張口就是大案--在桃源縣算是大案了。


騎馬要半天路程的吳家村,已分家的叔嬸想發絕戶財,胡亂許人,逼得姪女上吊了。

雖然已經救了下來,暫時還沒能把人抬去給鄰村的老地主做妾,但眼見就要出人命,這個叫王義的小夥子擔驚受怕的拔腿跑來請官家救命。

這不是鬧著玩的。

文昭帝一直相信朝廷花的每一毛官餉都必須物超所值。如果怕百姓興訟,那設置衙門幹什麼,不如撤了省點錢。再者,大燕律裡是沒有絕戶這回事的。

這就得解釋一下關於財產分配問題。新勘大燕律的解釋是這樣:子女都有份內的繼承權。女子嫁妝就是父母給予的分財,所以夫家不可過問,全由女子支配。遺產分配則應該由子依嫡庶長幼按律繼承。若沒有兒子,則由未嫁女平分為嫁妝。膝下無兒女方可立嗣,過繼一個。如果無兒女又未立嗣…別以為宗族可以暗槓,那該收歸國有。

至於已分家的叔嬸想擺佈孤女謀財害命…妥妥的政績啊!

這就是為什麼縣丞大人沒有抱怨騎馬就跑的緣故,也是因為裡頭牽涉到個孤女,唐官娘說話方便,才把她帶上。

最重要的是,唐勤書的騎術在桃源縣是數一數二的。

結果騎馬騎驢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跑進了吳家村,整個村落都嘩然震盪了。誰知道官家會為了個絕戶孤女跑來問罪啊,根本沒聽過!絕戶不就是給人欺負的嗎?

當然不是。你忘了文昭帝雖有跋扈之名,但妥妥的是個女嬌娘嗎?你說她會站在哪一邊呢?

這案子,真沒什麼不好斷的。縣丞大人很樂得過足了官癮,非常想往大辦去,最後讓唐勤書勸住了。

吳家小娘子還要在這村生活下去,爹娘留下來的十畝地也還在吳家村。把她叔嬸法辦了當然過癮,但是就會不為宗族所容。

趁此機會,不如好好宣揚一下新勘大燕律關於財產的歸屬,博個教化文明,比個小案入檔好看多了。

縣丞一聽,有理。於是聚眾開講,斥責叔嬸不慈,衙役按倒,打了十棍,加罰九十日繇役。當場讓里正地契房契更名,於是吳小娘子成了吳家村嫁妝最優渥的那一個。

你說鄰村老地主?已經寫了個公文去詢問,沒有納妾文書,你這是逼良為賤?藐視國法嗎?

老地主親自來連連說絕無此事,不過是借錢給人,怎麼有這等誤會。

姑且不問到底是什麼誤會,只是這樁例行公事高潮迭起,神轉折出現了。

擁有吳家村第一嫁妝的吳小娘子問明了經過,含羞帶怯請唐官娘做媒,希望能嫁給王義。

這吳小娘子不一般啊。唐勤書心底擊節讚嘆。誰說村姑就一定沒見識心底沒主意的…亂講。

表面看起來吧,王義沒爹沒娘,無寸瓦遮頭,貧無立錐之地,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吳小娘子爹娘還在的時候可憐他,農忙的時候都盡量雇他當小工--五六歲的孩子能幹啥,不過是有個藉口給吃的。

現在也才十三歲,瘦得像麻桿,長得也不稱頭,還比吳小娘子小三歲…吳小娘子可是個清秀佳人。

但滿村人都袖手旁觀,只有他跑了大半夜硬著頭皮敲鳴冤鼓。

記恩又有情義,還有什麼比這更好?帶著豐富嫁妝嫁了,有了頂門立戶的男人,在村裡立足也容易了,宗族想有什麼怪話…她不是趁機求了唐官娘麼?

結果唐勤書恭敬的請縣丞大人作主,倍兒有面子。縣丞大人就點兒毛病,愛顯擺個官威。被百姓小兒女全心信賴感覺多好啊,立刻就喝了媒人酒,令里正幫唐勤書酌辦,這才樂顛顛的留下兩個人,其餘帶隊回城。

王義從頭到尾都是暈的,只會咧著嘴傻笑,別人譏諷他倒插門當贅婿也不以為意,「小娘子的就是小娘子的,我給她做工一輩子。」

唐勤書聽得悶笑,不枉她還特意留下來給他們辦親事。

坦白說吧,誰不喜歡幸福滿人間。可惜總有各種狀況。尤其是男人…唉。

但是,一個人會不會成為賤人,其實環境要佔大部分的緣故。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看不緊自己褲腰帶都沒那個環境,想當賤人都不可得。

既然沒有那個環境,又是個知恩有義的,吳小娘子心底有成算,這日子能過不好嘛。

所以她真的很樂意給這對小兒女撐腰,甚至捲起袖子親自操辦了宴席,滿滿十二道菜,震驚全村七大姑八大媽,唐官娘一手好茶飯,縣裡的廚子遠遠不如。

雖然也有人嘀咕沒見過那麼糟賤油的太敗家,但也有人反駁人家官娘糟賤得起。

可不是糟賤得起。他們莊稼人成親往往就捲個包自己走路過去,有件紅衣當婚裳都往往是借的。但是唐官娘親自掏腰包買了鳳冠霞披和新郎喜服,輝煌體面可是十村八里獨一份。

連辦案帶親事,她在吳家村待了十天,給了二兩的賀銀和一份名帖。難得見到人間有情義,躬逢其盛,她也溫言有事可以憑名帖到縣衙找她。

結果呢,吳小娘子果然是個妙人。

那二兩銀子她央王義去縣裡弄了個匾額,送到縣衙,大書著「為民張目」。

得,又是政績。整衙官吏笑得見牙不見眼,為了該掛哪還討論半天。

只有顏主簿鬱鬱。

他已經這麼慘了,被初戀虐了千百遍…結果表弟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把他忘了。

最少也問一句吧?不然他驕傲的冷哼要怎麼拋出來?

其實我沒有想她。顏謹容憂鬱的想。只是我的腸胃真的受不了黃嬸子的菜…如果那個叫做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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