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書 命書卷拾 之八

陳家駿在淒風苦雨中瑟瑟發抖,又按了幾次電鈴。

一時衝動從家裡跑出來,然後才發現,他沒有地方可以去。為了面子和好強,他打滾撒潑的走後門進了資優班,卻常年倒數。跟同班同學的關係非常惡劣,身邊有那麼幾個小弟,只是因為他捨得撒錢。

所以才會從家裡跑出來,沒人願意收留他。因為,他早就沒錢可撒了。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他一點都不明白。


江阿姨不是很好嗎?又漂亮又有氣質打扮又得體,說話是那麼溫柔。陳家馳這小弟也很恭敬,怎麼逗他都不會生氣,是個很好的跟班。

但是漸漸什麼都不對了。江阿姨說他該學著自立,所以保姆除了洗衣服,什麼都不幫他做了。江阿姨很擔心他學壞,所以只給他一點點零用錢。

甚至他得自己騎腳踏車上學,可是因為陳家馳年紀小,所以爸爸開車順路帶他去學校。

爸爸和奶奶說,江阿姨是為了他好,他大了,該學著自立。可陳家馳憑什麼過得那麼好,就跟過去的他一樣。為什麼爸爸和奶奶對他越來越敷衍,卻對陳家馳露出真心寵溺的笑臉?

這一年他過得痛苦不堪。驚慌和嫉妒幾乎讓他窒息。他吵鬧耍賴,只得到爸爸和奶奶更多的不耐煩和處罰,江阿姨越勸,爸爸和奶奶越生氣。

他總算看明白了。江阿姨和陳家馳都是陰謀鬼。先是把後母趕跑了,接下來就是想把他逼走,然後就能完全取代他們倆了。

這一年,痛苦不堪的一年,他才發現,全世界只有後母對他最好。雖然她又土又不漂亮,穿著香奈兒都像穿夜市牌。雖然嘴巴超笨,只會要他用功讀書,跟她實在沒什麼好說。

天天嘮叨著添衣吃飽沒超煩而且俗不可耐。但是走投無路時,卻只想到她。

騎了半個小時的腳踏車才到山腳下,但是下起大雨,實在沒有力氣騎上山,只能冒雨走了一個多小時…有一半的時間在迷路。

他不過是偶爾知道後母有棟在陽明山的別墅,好奇之下翻看房地契,瞥了一眼地址。幸好這是個很老的社區,很有名,路上還有熱心人載了他一段。

站在圍牆外,他全身滴水的按門鈴。

肚子好餓。快開門。

門終於開了,鬆了口氣的陳家駿想抱怨…卻瞠目看著穿著白色小洋裝的麗人,撐著蕾絲洋傘走過草地上的石板,垂著眼,睥睨的看著他。

那張揚美麗的眉眼,卻讓人膽寒,說什麼都不敢多看。

「有事?」他的前任繼母冷淡的問。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轉身就逃。本能非常靈敏的感覺到危險,非常危險。

然後中二的小孩就惱羞了。什麼嘛,我會怕那個女人?誰都能踩她一腳的懦弱鬼?無可能!他怎能這麼丟臉?

「還不趕快開門?問什麼問有什麼好問的?」他非常中二的嗆回去。

前任繼母雙眉一揚,連個頓都沒打,轉身又要回去了。

站在鏤空鐵門的陳家駿驚呆了,並且一股沁入骨髓的恐慌又從四肢百骸竄出來。

怎麼會?不可能的…誰都會拋棄我,她怎麼可能不要我?

「等等!」他趴在鐵門喊,衝口而出,「媽媽!」

準人瑞根本無視這種魯小又中二的熊孩子,不要說喊媽媽,喊祖宗也不會讓她眉毛動一動。

但是一直很軟弱的蔣問晴,卻在這時候發揮潛能,硬生生停下腳步。

「對不起。」蔣問晴淚流滿面,「真的,對不起。但是他,從他一點點大就是我在帶,那時他才三歲,那時他也喊我媽媽…其實我也不好,我該更嚴格管教他…但是我害怕,我怕別人說後母惡毒所以…對不起對不起,全部,我都,對不起…」

她掩面大哭,整個左心房都在下大雨。

準人瑞嘆了口氣。非親生的母親難為,非常難為。但是能到「視若己出」的人,都是她不認識的夥伴。

能做到這樣的人,即使自己不知道,其實都是準則一的模範:保護種族存續。不管是不是爛好人,都忠實的服膺生物法則。

蔣問晴最蠢的就是放入了感情。跟她成為孟蟬時一般的蠢。

黑貓貌似無意的提到過,孟燕一生痛悔,把所有生命意義都押在蟲族戰爭上,最後在戰爭後期,也仿效「孟蟬」死得同樣壯烈。

其實她很生氣。費盡心力將她養大是希望她能幸福,不是希望她痛苦後悔的慢性自殺。

 

準人瑞回頭看著一臉是淚是雨的陳家駿。這些熊孩子就是令人這麼厭惡。

「進來吧。」準人瑞輕蔑的看著他,「但是希望你知道,你父親與我已經沒有婚姻關係,所以我對你也沒有任何責任。讓你進來是看在過去情份上…所以別惹惱我。」

千萬不要與我為敵。你會後悔的。

擔驚受怕並且哭得很累的中二少年只知道點頭了,特別乖順的隨她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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