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輪 之二十七

只有永冬人會這麼瘋狂。

在實力懸殊而暴虐的殘殺下,若是其他國家的人,恐怕就會退卻。但他們不但是永冬人,還是當中最武勇的王國直屬騎士團。血肉橫飛的殘暴,只會更刺激他們的戰鬥慾望,拼命向前。

身為永冬人的烈非常明白。所以他才肯定,今天會殺很多人。尤其是在這種集團意識的狂氣下,永冬騎士團會變成不畏生死只知向前的怪物。

父王…其實你不需要我這個怪物。因為你擁有的怪物比誰都多,比誰都強…即使在真正的怪物之前。

在全數殲滅之前,根本不會停止的…戰爭機器!


對不起。在一塊血肉飛到他臉上時,他閉了閉眼。真的,對不起。

但我不能看著全副武裝的騎士,冷血的舉起武器,砍向只有草叉和棍棒的平民…我知道你們會的,因為我曾經是永冬騎士團的一員。

「閃開!不要擋我的路!」他怒吼,全身濺著自己的血和敵人的血,瘋狂的殺出一條血路,直往載著春神雕像的馬車前行。

下雨了。春神雕像淋著雨,水滴經過玫瑰色的眼睛,很像在流淚。

握了握拳,站在他背後的夜歌還是忍住,沒有試圖開解烈。這是他選的道路,他得自己破除迷惘和深刻的體悟。她的重心,還是擺在圍著春神馬車的速成魔法師。

的確,她是柔弱的法系,所以她將自己脆弱的安危交給前面奮戰的魔劍士,但絕對不讓遠距離攻擊的敵方法系有任何機會傷害她的隊友。

沒有時間畫魔法陣還是吃虧了…完全靠法杖和對力流的理解,她很快就疲倦起來。不管是黑暗還是真理,都漸漸感應遲鈍了。

敵人真的太多。

但在黑暗和真理都感應不到的極限中,她卻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翠綠色的憂傷和漸漸的憤怒。

大道…或許反應遲緩,但報復卻是絕對的。自然是濃縮的大道,當然也不例外。慈愛如母的春神啊…自然的神祇之一。妳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女受折磨嗎?

杖頭幾朵簡單的小花突然怒放,香味強烈到令人頭昏,和有段距離的春神雕像起了強烈的共鳴。草木瘋狂滋長,洞穿了殘餘的速成魔法師,讓整個騎士團大亂。

一直跟自然魔法無緣的夜歌,第一次經歷了「神降」這種屬於最虔誠的神官才會有的法術和體驗。

果然越慈愛的母親,為了兒女,也會越瘋狂啊!

只是在烈和她終於來到春神雕像之前,夜歌都想拼一次她一直記憶模糊的空間法術…春神雕像卻在他們面前,被一把長槍洞穿,粉碎。

還在神降狀態的夜歌立刻吐血,被強迫脫離神降的術者,反餽是非常激烈的。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全體陣亡的速成魔法師都不自然的浮空,胸口應該是惡魔之卵偽裝的寶石部份,卻是深不見底的黑洞,並且伸出無數黑暗觸手,兇猛的襲向夜歌,並且立刻形成空間法術的傳送陣。

但烈卻撞開了夜歌,被那些觸手捕獲。明明他的雷和火燒開了大部分的黑暗觸手,一個拼著命不要的騎士卻把一個不起眼的鐐銬銬在他脖子上。他怒吼,封印崩潰並且開始變形,卻因為那個咒文鐐銬幾乎窒息而無法自救。

烈被黑暗傳送陣帶走了。

而虛弱並且吐血的夜歌,卻看到碎裂的神像裡,有團小小蜷縮著,沈睡的靈魂,愛麗的靈魂。

她拼著最後的力氣,用法杖收取愛麗即將飄離的靈魂,「讚頌您的名,春神雨之詩!」

瞬間消失在戰場上。沒想到她這麼不虔誠的信徒,還能使用神官專用傳送法術。

趴在空洞的春之神殿,她咳血、顫抖,頭痛得幾乎要爆炸,全身的骨節像是被拆開來又重組,內在被掏空而虛弱。

但她的心痛卻壓過一切。

為什麼她這麼大意…為什麼沒有先看穿那些速成魔法師的組成…她達到了久遠以來的願望,終於找到了愛麗…可是為什麼這麼痛苦。

「霆烈.霜詠!」她悲吼,眼淚潸然而下。

***

坐在原本安放著春神雕像的台座下,夜歌漠然的看著梵離一步步的接近,一點聲音也沒有。

「怎麼辦呢?師傅。所有任務都失敗了。」梵離露出一個無邪的笑,「計畫總是不斷的不斷的產生變化,都不是我們預期的結果。」

「哼。」夜歌疊起手,「原來,你已經完全無法靠近春之神殿了啊…因為成了不自然的產物。只能派虛影過來,既不敢面對我,也不敢面對自然。」

梵離沒有回答,只是眼神偏了偏,注視著她的法杖。「您看,結果都不是我們要的。我不想要那個畸形的怪物,也不想給您那個低賤的女孩。最後都沒如我的意…但這盤棋,還是我贏了呢。」

「哦?」夜歌不太感興趣。

「因為師傅您…太重視這些低賤愚蠢的人類。」梵離靠近了一點,聲音很輕,「而永冬王…又特別愚蠢,追求他根本也不懂的榮耀…很容易操控,是吧?這個國家,不是只有春神這個次級神…若是國王下令毀掉所有神殿,只准許冰霜神殿的存在…結果應該很有趣吧。」

他的聲音更輕,靠得更近,「君王下令殺害自己的子民,子民起身反叛君父…您看,人類就是這麼容易操控,這麼容易自取滅亡。只要稍稍的加強一點點慾望和惡意,就可以在世間製造煉獄。若是您覺得永冬的『表演』還不夠精彩…下一個舞台,就在克麥隆,如何?」

夜歌輕笑了一聲,眼神冷酷如冰,「直奔主題吧,徒兒,這麼多年了,還學不會抓重點。」

強烈的威嚴,即使透過虛影,還是令人發寒,讓他忍不住退了兩步。

「我已經完全掌控了永冬王的心靈。」梵離恭敬的說,「我可以讓他解除宗教禁令,重塑春神雕像。師傅,您已經得到那個女孩的靈魂,滿足了讓她復活的心願。我可以放棄對她的關注,甚至那個畸形怪物的封印,我也能永遠封上,讓他成為正常人…他甚至可以帶走那個女孩。

「您的所有願望都滿足了…我也願意放手。只要您,回到我身邊。」

「聽起來很划算啊。」夜歌撐著臉,「我若說不呢?」

梵離微微沈了臉,語氣依舊溫柔,「聽說您在麥穗村住得很愉快?別驚訝,我只是略微閱讀那個畸形怪物的記憶,並沒有傷害人質。但您若說不…我想永冬騎士團尚有數萬之眾,讓一個小村子永遠消失,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吧。」

「看起來我毫無選擇啊。」夜歌垂下眼簾,再抬起來時帶著輕微的嘲意,「我可以去亞爾奎特廢墟找你。但是在那之前,先對你的骨匣發誓,你先讓國王解除宗教禁令,然後解除對他的控制。」

「…您不可能讓步這麼多。」梵離微微的皺眉。

「對啊。各退一步吧。」夜歌抬手,「女孩和男孩的事情,用不著你插手。我會去找你…但是能不能獲取我,要看你的本事。」她露出甜美的獰笑,「戰勝不了我的男人,就算是我粉身碎骨靈魂湮滅,也絕對不能讓我跟從。」

「我對我的骨匣發誓,依您所言。」梵離笑得更溫柔,並且施展了心鎖之誓。

「兩週。」夜歌疊手,冷漠的看著他,「我只給你兩週的時間,若是你收拾了殘局,我就會出現在亞爾奎特廢墟,親自去找你。」

「我很期待,親愛的師傅…」梵離漸漸隱沒。

夜歌沈下了臉,輕嘆了口氣。和人類有因緣,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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