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 之四十

雖然三郎也就提了兩句,但芷荇很明白,就是他如此飽受家人冷遇冤待的,反而對點滴親情都分外重視。不知是可歎還是可笑,交代聲就完了,偏偏顧慮她的感受,半吞不吐的急死人。

至於他是怎麼打聽到大伯大嫂的下落,那她就不問了。坦白說,她也不敢細想…畢竟皇帝居然是京城三教九流的真正頭子,實在駭人聽聞。而三郎到底是二把頭還是軍師…她更不願知道。

她還是作好一個妻子的本分,去探望即將臨盆的大嫂比較實在。


不知道該說巧還是不巧,她初次拜訪,剛好就撞上了大嫂生產。

得,也不用寒暄了。大嫂身邊只有一個貼身丫環,其他都是粗使婆子和小廝。看守門戶是夠了,但遇到這種事真是兵荒馬亂,本來講好的穩婆又出城接生,更是慌得亂竄,滿院子鬧騰騰。

這不是講理的時候,芷荇眉眼不抬,「如意,去管管那起子沒規矩的東西。難道滿京城就這麼個穩婆?」

如意大聲應是,立刻帶著兩個僕從,倒豎柳眉喝罵起來,眼見要消停了,芷荇帶著吉祥往屋子裡去,不禁娥眉緊皺。大嫂馬氏已經痛得唇都白了,丫環只會攢著手哭,「奶奶放心,奴婢定會照應好大爺和小姐…」

瞧那婢子,倒是頗有姿色,身段嬝娜風流。但當人都是死的,瞧不出那點兒惡毒心腸?

「吉祥!」芷荇喝道。這個靈巧的小婢二話不說,扭著那個丫頭左右開弓打了幾個耳光,直接扔出去。

原本奄奄一息的馬氏驚了,反而回神了些。待在旁邊哭得氣兒都快喘不上的女兒,也害怕得收了聲,反而打起嗝來。

芷荇安撫的笑了笑,不得不說,她那張孩兒臉真是挺能騙死人的,聲音和氣溫軟,很能安撫人心。她匆匆把脈,暗暗咬牙,明明好好的順產,被耽誤到這樣,面上還是笑的,「大嫂又不是頭胎,怎麼自己嚇自己?把大姐兒都嚇住了。」

「弟妹…真不妨麼?」馬氏祈求的看著她。對這個陌生的弟妹,她是有幾分心服的。只在臉上一看,就能斷她有孕,這是多大手段!只悔當初她做不得主,沒半分好到弟妹和小叔面前,現在想張口求人都不知道從何求起。

「秀蘭說…」馬氏眼淚不斷的流下,「偷聽到爺和大夫說了,我這胎竟是…」

「哪有那種話。」芷荇臉沈了下來,「是弟妹僭越了,但這等背主的奴婢,不老大耳刮子打出去,我還怕她在當中做什手腳!」

她安撫了馬氏,將小姪女哄出去,交給吉祥,吩咐熱水白布,又遣跟來的小廝把那個秀蘭關在柴房裡。

然後就坐鎮在產房中,穩婆要她出去,芷荇只瞥她一眼,專心的把著馬氏的脈。被驚嚇得狠了,虛耗太多力氣。半哄半騙的讓馬氏喝了碗粥,噙著蔘片,勉強有了點力氣,這才掙命似的使力…無奈已經是強弩之末。

見馬氏已然沙啞,連喊都沒力氣,只是流淚。芷荇咬牙,罷罷,不說大伯於三郎有知冤濟飯之恩,又怎麼能眼見著一屍二命?她內家功夫雖然火候不足,幫著渡這關應該還行,頂多之後病個一場…不鬧到走火入魔的話。

輕輕按著馬氏的頭頂,沈心靜氣,緩緩的將內力輸了進去。

原本已經絕望的馬氏,突然一個激靈醒神過來。原本空落落無處著力,重獲了精力,一股作氣,只覺得腹下一墜,須臾就聽到兒啼,不禁熱淚滿眶。

「是個兒子呢,恭喜大嫂…」臉色蒼白的芷荇笑笑,眼前一黑,居然栽倒。

等她再醒來,面對的卻是面沈如水的三郎…已經許久沒見到他那樣陰森鬼火飄的頹艷女鬼態,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只能乾笑兩聲,小心的將臉別開。

三郎卻強硬的箝制她的下巴,硬轉過來,眼神幽冷。看起來,非常火大。

「是,我錯了。」不等三郎發脾氣,芷荇立刻從善如流的道歉。

三郎一噎,心頭窩火轉悶燒,要待罵她幾句,已經這麼乖覺的認錯。不給個厲害…誰知道這個傻大膽還會整出什麼捅破天的漏子。

「妳內家功夫雖然不俗,但年紀才多少,有多少功底讓妳揮霍?」三郎還是揚聲了,「這次是運氣好,也就血氣不暢而已。但天下有多少可憐人,妳那點底子夠妳折騰?…」

「…他們又不是別人。」芷荇低頭,「他們是你大哥大嫂,肚子裡的是你侄兒。其他人…我才不管。」想想不對,「你罵我也沒用,你有萬一的時候…我寧可你把我罵死,我也會管到底。」

三郎用專注到冰冷的眼珠子瞅著她,突然將她撲倒,急不可耐的將她吻得差點再次厥過去,狂風驟雨似的,接近野蠻粗暴的拼命折騰她。

除了新婚尚在青澀時,三郎才這般沒輕沒重。後來漸漸的熟稔,三郎一直都輕憐蜜愛,誘哄纏綿,憐惜她嬌弱(?),總是三五天才求歡一回,有時太盡興過後總是歉疚,百般溫柔。

像這樣狂野的拆吃入腹還真的很少,眼神極駭人的發著青光,使力又重又狠,幾乎要把她撞到床頭去了,硬把她的手環在三郎的脖子上,按著她的肩膀,卻越發狂亂。

好不容易蹂躪得盡興了,卻又不放人,把她從頭到腳吻了一遍。不顧她漲紅臉的反對,連最隱私的地方都沒放過…還流連許久。

芷荇只覺得自己快死掉了。全身都癱軟如泥,喉嚨有點痛…喊的。丟臉死了,卻隱隱覺得說不出來的心熱和飄飄然。

完了,真壞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持身甚正,結果居然這樣浪蕩…三郎一定是要看不起她了…

看她眼淚汪汪,三郎心底一揪。雖說早存同生共死之意,但看她暈厥著被扛回來,腦袋一炸,不啻天崩地裂。孤絕一生,身邊只有她一人,完全沒有辦法想像此後再無她。

這樣擔驚受怕,待她醒轉更是怒氣勃發,罵她兩句,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又酸又痛,又甜又苦。打不忍打,罵不忍罵,愛到十二萬分,又找不到言語。只想把她揉進身裡心裡,兩人併做一人帶著走才好。

沒想到太過孟浪,把她弄哭了。

「別、別哭。」三郎訥訥,兩頰飛紅,直追桃李,輕輕給她拭著淚,「我、我…我只是、只是慌了。妳…一點血色也沒有的倒在那兒…像是把我的心剜了。不是有意唐突…」

芷荇有些困惑的看他,「那、那個…你會瞧不起我嗎?」聲音很輕,幸好三郎耳力好,不然還真聽不清楚。

講岔了?三郎有點納悶。

他耐心哄著逼問,好不容易弄懂了,完全啼笑皆非,看著芷荇臉孔紅得快滴血,只能把笑悶進肚子裡。

不論待旁人如何,荇兒待他,向來柔順得很。

「荇兒悅我,歡喜都歡喜不來,哪能…」他低聲在芷荇耳邊輕語,「荇兒發出那樣美的聲音…」

芷荇燒了臉,急急打斷,「不聽你瘋話了,我又不是琵琶!」

三郎笑而不語,只是默然的俯著她光滑細緻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