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驕華和雁遲成親滿兩年。
頭一回看到驕華繡花,一整個風中凌亂。第二次看到驕華穿針引線,那叫做冬雷震震。但這樣看了兩年下來,她已經整個淡定了,甚至覺得「認真的男人最帥」,就算他在做女紅。
因為「郎君手中線,娘子身上衣」嘛。
不過她死也不會說出口的。只是在驕華做女紅的時候,默默的挑選材料幫他做玉簪。
即使在一起這麼久了,他們還是很害羞…進度只到接吻肯張口。時間還很短暫,絕對不會超過一盞茶的時間,兩人頰若滲血,連看對方都不敢。其他進度是一概沒有…令人懷疑解那個鎖是幹什麼用的。
互贈結婚紀念日禮物後,稍微親密了一點點…驕華終於達成夙願,在雁遲的脖子和肩膀間落下一個很淡的吻痕,沒有被雷劈。但也夠他滿頭大汗滿臉羞慚了。
只能說,這是對很羞澀的老先生和老太太。戀愛這回事還是不要太生疏,所謂三日不彈手生荊棘,這對純情到翻掉的老情侶就是最佳例證。
含羞默默對黃昏了半天,驕華很沒創意的邀雁遲去兜風。自從有了那隻金眼神雕以後,他就很愛拉出去顯擺…即使現在的金翅大鵬鳥已經可以捕捉了。
滑過清新潔淨的天空,三十一國在巨翅下一閃而過。
幾個剛在練習御劍飛行,用非常難看的姿勢,大呼小叫、歪歪扭扭的擦身而過,就在他們眼前華麗麗的撞山了。
「…我那時練飛的時候,什麼能撞就撞什麼。」驕華嘆息。
「你們那個哪叫飛。」雁遲笑,「那是在天空划狗爬式。」
驕華挑眉,雁遲也學他把眉毛挑得高高的,「哥,我是第一個學會御劍的人。要不,我證明給你看?」
驕華心底一緊,「不不,我相信。這高度跌下去非死不可。」
「死了也能復活,有什麼…」
「不行!」向來溫和的驕華立刻變色了。
一個不小心,踩到驕華的底線了。雁遲微微的苦笑。
她和驕華沒吵過架,但性情溫和的驕華偶爾會爆發。她發現,若是她在驕華眼前死了,驕華很容易就失去理智。
有回他們和拂衣去的幾個人去刷個很熟的副本。一路上能閃就閃,能躲就躲,沒耗太多時間就到boss前面。驕華坦王,一個武士坦王喚出來的小怪群,本來都好好的。
但因為太熟了,裝備也起來了,所以未免輕慢了些。二坦顧聊天聊出失誤,小怪群撲到藥師雁遲的身上,讓她倒地了。
驕華立刻開了血脈,發狂似的殺了王和小怪群。復活雁遲後,兇性大發的掃蕩了整個副本,連地上的小動物都沒放過。慘白著臉拖著雁遲離開,連昏過去都緊緊抱著她不肯放。
類似的情形發生過幾次,雁遲領悟到,驕華對她的死有種深刻的恐懼和憤怒,往往會失去理智,簡直快成了心病。她勸過幾次,驕華只是陰沈不語,還逼著她發誓,一定要死在他之後。
別人都笑他小題大作,但雁遲卻覺得甜蜜,營繞著綿長的悲涼。
旁人不懂,她卻懂,非常懂。
「驕華,」她語氣溫軟的說,「我等了幾十年才等到你,捨不得死的。我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御劍飛行。」
僵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的鬆手,看著她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跳入青空中…瞬間喚出飛劍,當空翻了三個後空翻,像是敦煌飛天般嫋嫋娜娜的緩降,又突然加速迴旋。
像是長了雄鷹翅膀的精靈,充滿生命力,非常享受並且熱愛飛行。
當她之字緩降到驕華的懷裡時,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岳納珊,之前我找妳幾十年,妳莫不是在我頭上飛吧?不然怎麼到現在才找到?」
胸口的悲涼更盛,她勉強笑了笑,「終究還是找到了,總比…」
「噓,不要說。」他雙臂使力,「別說。」但卻微微發抖。
太陽西下,遍天染著絢爛彩霞,一天最美的時刻。但何其短暫。
像是證明她的預感一般。毫無徵兆的,她病倒了,被送入醫院裡。等能在上線時,一週已經匆匆而過。
她密語驕華,他卻拒絕任何密語。卻接到了許多告狀,流雲居和拂衣去的人爭先恐後的告訴她,這個禮拜她沒上,驕華像是發瘋似的。
這個時候的曼珠沙華已經有幾個國家開啟國戰了。他國國民只要跟戰事國不是敵對或敵視,可以用僱傭兵的身分前往參戰。驕華等了一天沒等到她,跑去當僱傭兵殺了兩天,簡直是屍橫遍野,所向披靡。卻違約逃離戰場,跑去攔截身在野外PK區的濟豫,瘋狂追殺到濟豫逃下線,向遊戲公司抗議驕華惡意PK,違反遊戲規章。
等鬧到天怒人怨,他又銷聲匿跡,明明在線上,卻一聲不吭,不知道躲在哪。
她在盟頻喊人,驕華沒有理她。
疲勞的嘆了一聲,她慢吞吞的寫了飛鴿傳書:「驕華,我病了。不能待太久。你還好嗎?」
疲憊的坐在伏羲像上發呆,看著滿林桃瓣紛飛,有種孤寂的淒涼感。
「妳沒別的話跟我說麼?」驕華冷冷的聲音響起。
她愕然的看著站在伏羲像下的驕華,一臉乖戾陰沈,眼角微微跳動。「…你為什麼生氣?生病也不是我願意的…」
驕華硬把她拖下來,抓著她的手臂,目光灼然若火,「妳,沒別的話想說麼?」
「…有時候要作檢查,可能也上不了線。」
驕華突然拔劍,劍尖抵著她的胸口,微涼後灼熱,應該是有血滲出來了。她卻只想到,奇怪,這裡不是世界PK區,為什麼未經決鬥許可,驕華可以刺傷她。
他收了劍,神情很奇怪。眼神複雜,又憐惜心疼、又痛恨憤怒,猶豫不決,痛苦不堪。
最終他將劍一丟,緊緊抱住雁遲,大滴大滴的落下熱淚。「…不公平。我找妳這麼久…」
雁遲回抱他的腰,「我也等你這麼久…所以我會回來的。你不要擔心。」
我不想把你孤零零的丟在這裡。
雁遲閉了閉眼睛,「我今天比較累,所以只能上線看一下。明天…來接我?」
驕華點了點頭,卻無法出聲。懷裡的雁遲淡去,分外虛空,寒冷得幾乎無法壓抑。
第二天,雁遲在相同的時間上線,也在相同的時間下線。若是不上線,也會在前一天告知。
驕華已經恢復常態,絕口不提那個禮拜的缺席,一貫的溫潤如玉,謙謙和和,只是更不願意獨處,連雁遲採藥都要跟著去。
雁遲只是溫笑,並沒有說什麼。心底的惆悵,也沒有絲毫顯露。
這大概就是…相遇恨晚。在人生最末的黃昏才相遇,永夜即將籠罩。苦苦等待尋找幾十年,各自遇到不同的人,相戀或相依,卻在午夜夢迴時感到迷惑恍惚。
總覺得,不是眼前人。但到底等什麼想找誰,卻又茫然無所知,浮生若夢。沒想到卻在虛幻的世界裡,終於等到找到…
可來日已無多。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她對驕華說。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驕華靜靜的說,「所以沒有新相知,也不會有生別離。」他聲音有些緊繃,「我沒有那麼多個幾十年。」
發了一會兒的呆,雁遲粲然一笑,「入必言兮出必辭。放心,我不是少司命。」
他們將這話題丟過不提,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曼珠沙華迎接了第一次的世界事件:冥道入侵。
第一個被入侵的,卻是小國寡民的陌桑。
雖然冥道入侵所有的玩家都可以來共同防守,但是皇宮只有陌桑國民才能守衛。若是國主被殺,陌桑就淪陷於冥道之手,將來要打回來就非常困難。妖界三十一國,就剩下三十國了。
守在宮殿門口的,只有驕華和雁遲而已。其他神民不是沒玩了,就是不感興趣。
他們倆默默的守著,聽著遙遠的殺聲震天。
也是這一天,雁遲首次開啟了種族血脈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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