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初任知事郎當年冬。
拜流氓皇帝毫無人性所賜,林華已經被連續污掉了三個休沐日,原訂的相國寺賞梅活動自然就無限延期了。
林華一點都不懷疑,照流氓皇帝的無人性程度,準能延期到直接賞桃子。
好昏君不推翻嗎?
「…其實御書房也有幾棵梅樹。」鐵青小心翼翼的建議。
午休時,林華和鐵青並肩踏雪,發出沙沙的聲響。
雖然御書房的梅樹稀疏不成林,但也有幾棵頗為可觀。但讓林華止步抬頭的緣故,卻是因為一樹燃天的豔紅中,飄來奇特的梅香。
冷冽的香氣。像是以梅花為基調,細心的調配了少許的薄荷,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他抬手折了一枝梅花。
手白如玉柄。襯著枯褐的梅枝,怒放張揚的火梅。湊近輕嗅,雪白臉孔和微挑的眼尾,宛如被芳香胭脂深染。
幕天席地的雪裡,無邊無際的白,天地所有顏色都集中在這裡。
有那麼一瞬間,鐵青的目光只能集中在這抹豔麗,無法移開。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震撼。
林華回眼,看鐵青目光渙散的瞅著手裡的紅梅,「…喜歡?」
「嗯?」他這才回神。
「給你吧。」林華把花遞給他,「味道很別緻。」
鐵青頓了下,接了過來。
這於林華來說是很小的事情,畢竟那棵梅樹有點高,照鐵青的身高折摘有點費力,既然他喜歡,就隨手給了。
過了那一瞬間的震撼,鐵青也沒當什麼事。人生總有很多被美麗震撼的時刻。
會灌瓶供起那枝梅花,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果然是很別緻的味道,幽然冷冽。
花漸漸敗了,枝頭留春總不久。他原本想扔了,最後把殘存的花瓣一一摘下,烘乾,縫了一個小香囊裝起來。
只剩下很淡很淡的香氣,但是本質依舊清冽。
他沒有將之懸掛在腰上,而是塞在袖袋裡。行動中,隱隱約約能聞到若有似無的幽香。
某一日,香囊丟了。
他扔下林華回頭去找,卻遍尋不獲。有點鬱悶的走回來,卻看到丟失的香囊躺在林華的掌心,明顯是被解開來看過了。
林華一臉的微妙與困惑。然後…居然沒還他,而是收入自己的袖袋。
這瞬間鐵青不知道怎麼辦。是該要回來,還是該解釋什麼。最後只剩下一種難以名之的懊惱。
雪大了。一片陰影遮在頭上。鐵青抬頭,面容恢復平靜的林華撐起傘遮雪。
他微微後退,傘也如影隨形。靜默片刻,他們還是並肩而行,林華將傘往鐵青那邊傾斜,導致自己的一邊肩膀被雪打溼。
好像有什麼不對。又好像哪兒都對。
後來林華又開了一家叫做「燃天」的胭脂鋪子,專門研製香膏。有款叫做「踏雪」的旗艦款只有名字卻從不對外販售。
事實上,「踏雪」是香丸子。專門放在香囊或荷包的。
第二年冬天,林華終於將鐵青的小香囊還給他。裡頭裝著幾丸踏雪。
「之前的香氣太淡了。」林華解釋。
鐵青淡定的接了過來,嘆氣。「你太容易造成別人的誤會了。」
「啊?」林華不解。
「沒事。」鐵青安然篤定,「我會好好看著你,省得到處惹事。」
他用餘生完成了自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