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咬牙切齒的回房,翻了一夜都沒睡好。若是花嫣叫上癮了,天天朝他喊上幾聲「灰孫子」…他非氣得找根繩子了結自己不可。
幸好,天一亮,花嫣壓著輕咳,在廚房燉著雞湯,看到他一臉平和,「漱洗沒?我用天麻當主藥燉了雞湯,君臣相輔,對內傷不錯的,要不要喝?」
糾結了整晚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要要要,花嫣妳最好了。」一臉諂媚。
花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他趕緊舉起雙手做投降貌,「饒了我吧花嫣!是我沒腦子,對不起!兄弟間不要太計較…」
她啐了紫陌一口,「誰跟你兄弟,我是女的!男人就是怕低了輩分,我就知道。」說著,又咳了兩聲。聽得紫陌也嗓子癢,忍不住也跟著咳。
「你(妳)這內傷…」兩個人不約而同,逗得兩個都笑了。紫陌搶著說,「我先問,妳到底要不要緊?」
「沒事兒,動了氣海,牽連了舊傷。」花嫣淡淡的,「拖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麼一點兒。青門畢竟是小門派,有些君藥就是找不到,自格兒也不能全種出來…別管了,死不了。你呢?感覺怎麼樣?」
「有點空空的,好像動到肺經。」他用力清了清嗓子,「一團氣不順,行周天的時候總覺得卡卡的。」
花嫣替他把了脈…他的飛劍超級兇,想神識內觀識不用想了。「你心竅有點淤塞,壓迫到肺經了。傻大膽,才用多久的飛劍,這點兒破修為就敢跟人鬥劍!」她柳眉倒豎,「他們又不敢真的傷我性命,是我打算忍些皮肉疼捱過這遭的…你拼什麼命?」
她看雞湯好了,舀了兩碗出來,紫陌接了過去,端到台階一蹲,美美的喝了起來。
「我才不跟妳爭這個。」紫陌滿頭冒汗的說,「若是我讓人綁著要畫花臉,我就不信妳沈得住氣。」
「才不會。」花嫣也蹲在他旁邊,小口小口的喝。
「不會?最好不會啦!是誰護著我,使那路自殺似的拳?」
花嫣沒話了,端著湯碗發愣。紫陌反而有點難過,「欸,幹嘛?讓我說中妳也不要吃不下好不好?怎麼只有一隻雞腿…留給妳好了。」
「你吃吧,我只燉了半隻雞。」花嫣淡淡的說,輕輕嘆息,「這路拳法叫『絕拳』。本來是為了護衛公子當作最後殺著。但公子…最大的劫數卻不是絕拳可以解決的…」
她哽咽住了,覺得心口隱隱作痛。這些話她從來沒對人說過。她生平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辦法徹底貫徹她的「道」,百劫餘生她會這麼倔強的活下去,就是強烈的不服。她就是不讓人拿她來污蔑她的公子,她就是要好好的活下來,總有一天要光明正大的打敗邯鄲子,讓那個身分高貴的愚蠢傢伙知道,就算是公子的一個貼身丫環,也可以讓他仆落塵埃。
他根本比不上公子的一根頭髮。
「…是,我沒辦法看你被傷了或怎麼樣。我會覺得,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護不住公子,還連你都護不住,那我存在的意義在哪?你這麼信任我。」她垂下頭。
紫陌陪她蹲著,心底翻湧著強烈的敬意和豪氣。一把奪過她手底半涼的湯一飲而盡,又舀了碗熱熱的雞湯給她。很認真的說,「花嫣,咱們準備幾年,妳跟我走吧。」
花嫣張大眼睛瞪著他,眼角還有半滴淚。
他更認真的說,「我要走遍天下,尋訪所有鑄劍名家,尋遍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材料,當中一定會尋到許多妳需要的藥材,妳的傷一定會好,能讓那個什麼邯鄲子吃個一百次狗啃泥!」
「…你不用這樣的。」花嫣的聲音有點顫抖,但已經平靜下來,「你想學鑄劍,青門的典籍已經夠你鑽研一生。再說你留在這兒真的沒什麼不好…青門雖然不強,但他們的師長都是公平正直的人,這很難得,他們也會待你很好。」
「我知道。」紫陌有些沈重的說,「經過這次,我就知道青門的確是個好門派。我虧欠青門…但我不能待在這兒老死山中。花嫣,我越研究飛劍,越發現,不管用什麼三昧真火五昧真火,是煉器爐還是禁制爐,所有看起來匪夷所思的手段,歸根究底,所有的基礎都是簡簡單單的火爐和鐵鎚。
「天下有多少鑄劍法門,妳知道嗎?我想知道其他鑄劍師的訣竅,我想知道那些神奇的材料。我想親眼看看魚鱗劍是怎樣打的,折錘鍛為什麼那麼強悍…我也想和不同的劍客交手,想知道他們怎麼領悟和體驗『劍』的所有。
「我要打的,不是隨隨便便的劍。甚至不一定是飛劍。我要打的,是天下第一劍!是所有兵器都會戰慄雌伏,未曾出鞘就能讓群兵辟易。是那種,出鞘就能止天下刀兵,那才是我要打的劍!」
他的眼神非常狂野、明亮,充滿強烈的激越豪情,「花嫣,咱們一起走吧!等我打出天下第一劍,就給妳!我來當那個大劍師,妳就當天下第一劍客,打得邯鄲子滿地找牙!咱們兄弟齊心,其力斷金!」
…你真知道邯鄲子是怎樣的人嗎?他是慧南第一門派的掌門人。元嬰四已經七百年,功力深厚無比,門人眾多,根本不用打,一人吐一口痰就可以把他們倆淹死。
他是遠遠不及公子,但速成的花嫣,最巔峰時,也遠遠不如邯鄲子。更不要提現在傷到這種程度。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認真無比的紫陌,她居然有些相信。
「…就這麼說定了。」她把還有點燙的雞湯一飲而盡,將碗一摔,「若違此誓,便如此碗。」
紫陌也滿懷激越的喝乾了湯,把碗摔在碎片上。
「…糟了。」他苦著臉。
「你的傷…?」花嫣緊張起來。
「就這麼兩個碗,咱們都摔了…」他哀傷極了,「可雞湯還沒喝完啊,還有半鍋肉呢!」
「…整缽都給你,你捧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