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王后那兒歸來,就聽聞這樣的噩耗,蒼露白著臉,覺得耳邊嗡嗡直響。
低頭尋思了一會兒,卻無跡可循。但外人只視為狂君,她可不敢。這段日子雖然不長,但對這位君王有初步的了解,表裡可不一致。
讓她最擔心的是,這位君王對待自己非常的狠,狠到連性命都無所謂。對自己狠的人,對旁人當然更狠。連育有皇儲的王后都這麼輕描淡寫的說,死了就算了,對別人更不用說。
既然想不通,她決心先放一旁,記錄著和王后見面的觀感。
王后很意外的,也是個外國人。這是一個和隔著滅羅和艾景森遙遙相望的庶玉國,有鹽鐵之便。雖然深居內陸,卻有許多龐大的內陸湖,頗有灌溉之便,是個非常富庶的谷國,地勢險峻,難攻易守。
當然這樣的肥肉,會引得相鄰的滅羅垂涎不已。戰了又和,和了又戰,庶玉民風剽悍,武器精良,又有地利之便,倒是堅持了上百年。屢攻不下,滅羅王惱羞成怒,也不想是自己破壞和約,居然一刀斬了充當人質的庶玉王子。
庶玉王只有一女一子,而且是年近半百才得的雙胞胎。狂怒之下,遣密使訴諸阿兀那,只要阿兀那娶女兒當王后,他就把庶玉當嫁妝給了艾景森。寧可不國,也不讓滅羅得逞。
阿兀那慨然應允,親自冒險去迎娶庶玉公主,卻把嫁妝劃給庶玉王當封地,等於完璧歸趙。而且滅羅一對庶玉用兵,阿兀那也毫不客氣的攻打滅羅。即使滅羅也算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國家,想要兩面用兵,也先問問國庫允不允許。
當初翻閱這段記錄的時候,蒼露還暗暗點頭過。看起來像是阿兀那什麼好處都沒有,實際上才是佔了大上風。一個國家要治理起來,尤其是庶玉這樣的國家,還沒賺到錢就先賠了--遠途駐軍不說,人心向背,更不要提中間還隔著一個滅羅。
現在結為兒女親家,還這麼正氣凜然,庶玉的鹽和鐵可以從南川理直氣壯的交易,滅羅要刁難還隨時可以抗議,或者光明正大的用兵。滅羅水師最弱,打起來根本是吃啞吧虧,戰爭的主動權反而握在艾景森手底…
這棋下得極為漂亮,朝臣也無話可說。庶玉王又立外孫當皇儲了,等於沒用到什麼成本,艾景森就進帳了一個富庶的谷國。
光這個國家帳面就這麼好了,就算庶玉公主是個麻子加白癡,朝臣也會歌功頌德。至於譏諷王后是牧羊女、鄉下人那些流言,誰也都不會去直視。
但身為王后的蒹霞公主,卻是個罕見的兼具聰慧和美貌的王后。
見到她,蒼露才恍然,為什麼冷言冷語的阿兀那會說王后是個「乾淨人」。把她放在陰謀狡詐的後宮裡,阿兀那一定不忍心過。
后殿是後宮裡最大的宮殿,佔地最廣,圍牆卻是最高的,護衛也是最森嚴的。但走入宮門,卻是花木扶疏,錯落有致,像是把天下勝景都搬進來一樣。王后居住的庶玉院,門口就是一個微縮的山川谷地,佔了大半個前庭。
親自出迎的王后笑著說,那是照著庶玉國都打造的,是陛下的新婚禮物。
王后只穿著長白衫,赤著足,屋庭鋪著杉木地板,擦得光可鑑人。皇儲看起來才三四歲,拉著王后的衣擺,好奇的看著人。
小心翼翼的致上君王的禮物,蒼露還挺害怕王后露出絲毫閨怨…她可沒辦法回答。但王后卻只笑著問候,親切的詢問雅爾奎特學院的風光和風氣,又指點微縮山水談起庶玉的湖光山色,又請蒼露去瞧她自己種的花木蔬菜和養的牛羊馬匹,還邀她一起騎馬。
蒼露婉拒,她輕笑,「想來是長史不慣騎馬,不如我載妳溜溜吧。」眼中卻有著誠懇的深意。
左右的侍女加起來恐怕有一打吧?蒼露也笑,「如此勞煩您了。」
沒想到王后居然騎無鞍馬,她只能緊緊抱住王后的腰。
王后沒回頭,扶著馬頸輕喝,馬兒就快走起來。「長史,別管外頭怎麼說,既然是阿兀那讓妳來…我就相信妳。妳也跟阿兀那說吧,我身為王后,知道該做什麼。讓他放心…孩兒我會照顧好,將來他一定會是帝國最好的王。」
很想忍住,但蒼露還是問了,「陛下他…」
王后打斷了她的問句,「當個不受寵愛的王后,還容易活命。」她抿唇一笑,「女史,我勸妳一句,這後宮的水,除了女史院的水井還喝得,連我這兒的井水都喝不得的。」
蒼露很快的變色了。
「我可是嫁過來兩個月後才懂了這個道理。」王后自嘲,「我既然狠不下心來污水井,就只好裝聾作啞的奢侈浪費,只喝昂貴的山泉水了。不然怎麼熬又吐又瀉的病呢?」
溜完一圈,王后笑語嫣然,像是從來沒有馬背上的對話。
蒼露望著她,眼中多了許多敬意。
或許所謂的貴族和王室,應該是這種樣子才對。可惜的是,絕大部份都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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