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戰車
他在小時候,吃過一次純巧克力。
爸爸從德國帶回來的,全家人都覺得太苦。只有他被那種接近恐怖的美味電到。怎麼說…身心都要被融化般,蝕骨的香氣。
後來他成為一個喜歡吃巧克力的男孩子,但再也吃不出當初那種戰慄的感動和芳香。
都是贗品啊…他愴然若失。可惜那時候真的太小,問爸爸,爸爸也不記得是哪家的巧克力。
他還是偏好純粹的巧克力,完美誘人的光澤,保留那種濃郁的苦與甜,和諧的交織在一起,其他調味都是邪道。
直到暑假將末的某天晚上,他抄近路回家,在一個錯身而過的少女身上,聞到在童年深刻的記憶芳香,下意識的抓住那個少女的胳臂。
一個巧克力凝聚的少女。
光澤潤滑的膚色,甜蜜蝕骨的香氣,讓他的腦袋轟的一聲,口腔自動的分泌唾液。
少女先是驚愕,又純潔而魅惑的笑了笑,伸出食指,在他眉間彈了一下…然後他的記憶空白了一小段時間。
清醒時,他抓著行道樹的樹枝。
不,她一定是存在的。因為他的手心還殘留著很淡卻誘人的氣味。他滿腦子想的是,為什麼沒有在她舉起食指時,咬一口看看。
果然,巧克力的味道,就是初戀的味道。這個剛要上國三的少年,深深覺得這就是他的初戀。
開學了,他卻有點興致缺缺。在那條路上等了又等,再也沒看到那個巧克力女孩。
坦白說,他對生活應該沒有什麼不滿才對。父母親都很開明,待子女如朋似友,家裡也很有點錢,幾個兄弟姊妹也相處和諧。他功課不錯,又會打籃球,很受女生歡迎,和男生也處得很好。
有點調皮和惡作劇,總是帶頭的那一個。但是因為功課很好,所以老師都會對他寬容許多。
所謂班上的風雲人物。
國三重新分班,他幾個要好的哥們分在一起,也很快的跟同學們打成一片,人際關係對他來說根本不會有問題。
雖然導師是有名的嚴厲,但他也很有信心,終究會成為老師最喜歡的學生。
「討厭,怎麼跟朱艾兒分在一班…這不是升學重點班嗎?」他的一個哥們發牢騷。
「誰知道?應該是老師喜歡她吧?老是給她課後輔導…」幾個男生互撞胳臂,笑得很曖昧。
但到第一節上課才看到氣喘吁吁的朱艾兒,他驚呆了。
雖然一點味道都聞不到了,那充滿光澤的巧克力色皮膚,深刻的輪廓,窈窕曲線的身影…就是他一直想再見到的巧克力少女。
…沒想到,她就是傳聞中那個不要臉、以援交為樂,甚至和老師有一腿的朱艾兒!
他覺得心碎了,碎得很厲害。然後憤怒,越來越憤怒,不但憤怒還覺得羞愧、污穢。
無法壓抑的憤怒,讓朱艾兒經過他座位的時候,伸腿絆倒她,之後更針鋒相對的,帶頭欺負她。
導師卻不像別的老師那樣視而不見,反而嚴厲的罵了他。果然…和朱艾兒有一腿!
他的憤怒節節高漲,而且在偷偷去了朱艾兒打工的咖啡廳更抵達頂點。不要臉,實在太不要臉了!之後更變本加厲,給她取更難聽的綽號,笑她是母牛,用言語侮辱還不滿足,更徹底孤立她,污蔑她。
反正她就是那樣的女生。
***
「…妳跟劉少文吵過架?」導師無奈的問艾兒。
「我們連話都沒說過呢。」艾兒很大人的嘆氣,「沒事。團體中呢,總是要有個出氣筒,我只是剛好被這群好學生…成績很好的學生排擠了而已。」
「妳成績哪裡不好?!除了不寫作業這個惡習…」導師的眼鏡猙獰的一閃,「暑假作業,為什麼筆跡都不同?妳解釋看看?」
「那個…哈哈。寫得累了嘛…手發抖。」艾兒把臉別開。
「這個呢?」導師面無表情的抖了抖那疊寫得比字帖還漂亮的毛筆字,「這進步幅度真大啊,朱艾兒同學,推薦妳去書法比賽可好?」
「…老師我錯了,請不要這樣。」艾兒雙手交握的哀求。
「裝可憐有用嗎?是會有用嗎?!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饒過妳!每天補兩張給我!其他好歹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這個兩眼都閉也不能過關啊!」
「是…」
導師發了頓脾氣,皺緊了眉,「跟同學相處好一點。人際關係也是很重要的。」
「…對不起,老師。害你被說閒話。」艾兒低頭。
「什麼閒話?」導師一臉狐疑的看她。
原來老師不知道啊?「沒、沒事…老師我要回去補寫作業了…」
「國三是很重要的階段!不要敷衍了事!好好唸書明白嗎?…我已經知道妳沒有任何才能了,能夠做的就是好好唸書…目標是一女中,懂不懂?老師不能教妳一輩子,只能把妳送進一女中了…將來才考得到好大學!」
艾兒苦笑著,好不容易導師放人,她趕忙轉身飛逃。
皇帝導師雖然很兇,對她卻是真的很好。明明都在人來人往的教職員辦公室挨訓和寫作業,沒有單獨相處過,還是被傳得亂七八糟。
結果,還是把導師拖下水了。
她也想跟同學好好相處啊…但又不是她想怎麼樣,其他人就能怎麼樣。
才出校門呢,那群無聊的男同學又來找碴了。
「唷,印度母牛,又要去援交啦?」劉少文帶頭的那群又轟笑起來。
其他人呢,只是遠遠的看,連老師都裝作沒看到。最後她被一顆棒球打到後膝彎扑倒在地,這些人開心得什麼似的,還說「好球」。
但她已經學會拍拍灰塵站起來,視若無睹的往前走。雖然很沒用,但她終究比普通人強很多。打架當然絕對打得贏,只是打完的後續往往很頭疼。
她被打是活該,她打人別的家長就會上門吵鬧,記過的永遠是她不是別人。
瞥了一眼劉少文,嘖,戰車倒位,一群失控的戰車。或許她才剛滿十一歲,年紀比這些人都幼小,但她已經是可以照顧媽媽的大人了。這些溫室的花朵懂什麼…跟他們計較更是沒意思。
跟「戀」這個字
沾上邊真是倒楣透頂。她也納悶過,偷偷潛入劉少文的夢裡找答案…結果真是啞口無言。
什麼嘛,這麼愛演不會去演藝圈發展喔?自導自演什麼芭樂劇,劇本還爛透了。對他笑一下就要負責喔?笑欸!
真把她惹毛了…又想到大叔的警告。
算了,不要跟草莓族生氣。而且還是個幼稚園大班的草莓白癡。
不說大叔不饒她,老師也會很傷心…那個白癡也是老師的學生。忍耐點…反正再一年就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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