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遍染香群的阿普沙拉斯
之二
或許,這只是一夜的幻夢,必須趁著天明之際離去,之際離去,才能完美的定格。看著他柔軟稚氣的睡臉,噙著笑,翻了翻他的皮夾,看見他的身分證。
沒想到我染香墮落到誘惑男童,居然十八歲未滿。
她笑。輕手輕腳的穿好衣服離開,蒼白的街燈還沒熄,而天已經濛濛亮了。
從此不再相見吧,我想。回家洗去情慾的痕跡,嘩啦啦,像是另一種重生和遺忘。什麼都忘記好了,不復再見面。她減少了夜遊,將滿腔的精力轉過頭來在工作上。
偶爾,只是非常偶爾的時候,她會想起那個柔軟的,不曉得名字的男孩子,那樣溫柔的狩獵她,溫柔的讚美。
妳是天界的蝴蝶,阿普沙拉斯。
原來我還有美麗的時刻,在一個孩子的眼中。即使知道,這只是一種狩獵的香餌和手段,仍然覺得一點安慰。
即使是謊言,也是真誠的安慰。
只是命運之紡輪轉動的時候,並不按照人類的自以為進行。命運女神隨著高興紡織著每個人的相遇,用利剪隨意的斷裂成別離。
他們在漆黑的夜裡相擁,卻在光輝燦爛的中午重逢。
在公司的週年宴會上,隔著人群,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在陽光下,這個孩子的肌膚晶瑩的反光,充滿了年輕的活力。他穿著輕鬆的T恤,笑出一臉稚氣。若不是見到她時臉色暗了一暗,她不敢肯定。
不會拆穿你的,不要擔心。
突然覺得這種應酬的開幕酒會非常無趣。
躲開人,用香煙的煙霧隔開所有,空蕩蕩的樓梯間,就像她空蕩蕩的心。拿出雪白的煙,火光一閃,那孩子在煙霧裡迷離。
「為什麼逃?」他質問,「我表現得很差嗎?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妳居然把房間的錢都付清了…妳在侮辱我嗎?」
不答腔,她吐出一口雪白的煙。
「抽太多了。」他的聲音反過來柔軟。
她微笑,將煙按熄,那孩子卻將她壓在牆上,兇猛的吻了失去香煙保護的嘴唇。纖長的手指在她身上遊走,迷醉之餘,染香還是推開了他。
「不行。」她整理整理頭髮,「你今天扮演的角色,不正是帝釋天嗎?含著金湯匙的貴族?乖乖的,不要讓你的父母親尷尬,好嗎?」輕輕擦去他唇上的胭脂。
他專注的凝視著,「我知道妳是誰了…再也不讓妳逃脫。」
「我是誰?我不就是阿普沙拉斯嗎?」染香拍拍他的臉頰,「再見,年輕的帝釋天。」走入熱鬧繁華的宴會,帝釋天的叔父…不,那孩子的叔父眼光炯炯的看著她。「祥介喜歡開玩笑,並沒有什麼惡意。他也只是個小孩。」
他看到了。而這位文質彬彬的叔父,看著自己的眼光卻像是看個污穢的妓女。
怎麼也沒想到生活圈子這樣的狹窄,來來去去都是這個公司的人。這下事情可大了,這位帝釋天…大約是董事長的嫡孫吧。
「我了解,鍾先生。只是一個激烈的玩笑而已。」她彎彎嘴角,卻冷冽的沒有笑意。她提早離開這個繁華的宴會,隔著很遠,還能聽到細細的喧譁。
蟬聲細細,豔麗的夏日已西傾。四周的鳳蝶貪戀著傍晚的爽快,翩翩在馬櫻丹上面,這甜甜的香氣,讓她想起罌粟的甜香。眷戀著這種類似罌粟的香氣,鳳蝶癲狂著,卻也只能癲狂著。
就像是遊女一般。天堂從來不為她們開啟,她們只是貪慕天界容光的裝飾品,那些阿普沙拉斯們。
註:根據印度神話,阿普沙拉斯屬於低階層的天女,地位和遊女(妓女)相當。所以她們只能嫁給半人半獸的樂師,卻無法成為諸神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