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傷殘效果是非常麻煩的。
普通玩家若弄丟了自己的手、腳、五官,就會弄出這個效果。在這種效果之下,沒辦法回血,就算是技能也不成,只能靠補師補血,而且玩家補師是沒有能力肢體重生的,只能抬回各種族的高級靈巫那兒花錢治好。不然就得躺個幾天等自己長出來…而且下線時間是不算的。
當然,侍從們幸運一點,他們唯一的補師會重生術。不過大部分都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像風胥一次搞丟四個零件,還真絕無僅有。但每次施展重生術,不但技能冷卻時間長達一個小時,一次只能重生一個丟掉的零件,施術者要拼掉所有的魔,還得付出三分之一的血量,並且附帶一個「精神疲憊」的效果,所有屬性下降,移動速度只餘百分之二十,而且施術者會感到極度疲憊。
雖然灰燼的手抖得厲害,卻還是用顫抖的手覆蓋在風胥失去的眼睛上,施展了重生術。
他們兩個的臉色都很蒼白,也相同的沈默。風胥默默無語的垂首,異常溫馴的讓灰燼沾著祈禱室外的小噴泉,慢慢的將他臉上的血污拭乾淨。
他在等,等待死刑判決。不願意灰燼憐憫他,可也害怕灰燼不憐憫他。但他還是沒說話,用著過往相同的韌性,沈默的等待命運再一次狂笑著將他碾碎。
這不是第一次,當然也不是最後一次。
只是他的心,卻意外的平靜,放棄一切的平靜。
其實他還隱隱的有一點高興。灰燼很衝動…大概她還沒搞清楚發生啥事,只是本能的拖住他,幫他治傷。灰燼一直很好、很善良。他這樣的人,也能沐浴在她善良的光之下…這世界並非只有黑暗。
這樣夠了。他總算有些什麼可以回憶,不是只有血腥和瘋狂。
其實,我挺害怕的。望著自己抖得厲害的手,灰燼默默的想。在風胥掐住她脖子時,她害怕極了,想要逃得遠遠的…那瞬間,她忘記這只是遊戲。可能是,非常可能,她盲目的信賴風胥,一直堅信風胥不會傷害她…
可是他瞬間爆發的瘋狂和殺意,把她的信賴和信心擊個粉碎。這比瀕死經驗還可怕…被自己信賴的人傷害。
所以到現在,她的手還是抖個不停。她終於意識到,風胥的確是精神病患,一個殺人狂。有的時候,他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
之所以她還在這裡,是因為風胥竭盡所能了,他甚至把自己的手切下來,明明要承受百分之百的痛苦。但為了不掐死她,他還是這樣做了。
甚至,他也不是想掐她脖子,而是為了擋住他發出來的匕首。
風胥什麼都肯跟她說,甚至告訴過她,他是不怎麼殺女人的,除非真的很喜歡那個女人。
但她不敢去想,風胥為什麼突然湧現對她的殺意。她甚至不敢深想,為什麼會對他發怒…她不敢。
那太困難,太不可能。而且註定是悲劇。
可她也不想失去風胥。
的確,她是個自由人。但可悲又可笑的是,她是個孤獨的自由人。她沒有什麼朋友,跟同事的關係也很泛泛…她實在對美容減肥明星偶像劇一絲興趣也沒有,甚至對美食興趣缺缺。
跟阿東吃過飯,她更深刻的理解到,若不是還有遊戲這個話題,她跟阿東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生活圈的狹隘,導致人際關係的貧乏蒼白。而且,她發現,自己再也不能相信誰了。
她終於領悟到,唯一還能跟她說兩句話,相處起來感到靜謐的,只有一個迷惘的殺人狂…還有喜怒無常的頭兒。
看著還沒被系統刷掉的,風胥殘破的左手。她抓著自己的胸口,覺得窒息、疼痛。她很想哭,非常想哭。為自己蒼白荒蕪的人生哭,為風胥摧殘得僅餘廢墟的人生哭。
她想哭,因為自囚的風胥如此賣力掙扎,因為她發現,她居然還是信賴風胥的掙扎,並不想失去他。
重生了風胥的左手,長長的一個小時過去了。灰燼終於開口了,嗓音有些嘶啞,「…小黑,怎麼樣?」
風胥愣住了,抬頭看著蒼白疲憊的灰燼。雖然有些扭曲,不過她還是擠出一個笑。其實挺難看的…可他覺得很美。
他被原諒了。
「小黑,很厲害。」他謹慎的說。
「你丟了這麼多零件,我想也是…怎麼個厲害法?」
「很快,非常快…」他壓抑著自己的興奮,「跟他對手…很好玩,非常、非常…」
「下回帶我去,好嗎?」灰燼情緒穩定了些,「最少不會拼到掉零件。」
「呵呵。」風胥笑,溫馴的回答,「好的。」他想想又說,聲音很小,「…我會保護妳的。」
灰燼終於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