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荒涼,他們往遙遠的海灘走去。
「哪,這兒不好嗎?」在月色的朦朧中,她誘惑的撫摸明峰的臉龐…滑到他的頸側,「我等不及了…就這裡,好嗎?」
明峰淡淡的微笑。
女子將臉湊在明峰的頸項,眷戀的摩挲著,「放鬆些…我們會很快樂的…」
「嗯…」明峰也靠近她耳旁,「被均禁成式神,妳真的記得快樂的滋味嗎?狐狸女郎?」
那女子發愣了幾秒鐘,揚起銳利的爪手抓向明峰。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明峰很快的避開來,隨手炸了發火符給她。
「我想妳也不是甘心的。」明峰規勸著,「我可以幫妳拿去『禁』,讓妳自由。」
「你敢?」她輕輕的嘶聲,繼而怒吼,「你不可以!你不能!」然後撲了過去。
這讓明峰為難起來。他一直在想女妖是什麼種族,和為何襲擊他。直到她再次尋來,他才大膽的假設她是狐妖。因為那種柔媚入骨的天性是其他種族學不來的天魅。
原本他好奇狐妖的動機,但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就跟蕙娘或英俊相仿,他們都是式神,被束縛的精靈。不同的是,蕙娘和英俊是因為「誓」受束縛,所以氣質溫潤。但這個狐妖卻受蠻橫如鐵鍊的奴役,有著暴力乖戾的氣息。
一切都是推測而已,卻沒想到如此吻合。
這樣一來,他倒很難對狐妖發狠。有罪的是驅使她的人,不是她。但她這樣惡狠狠的攻擊,毫不留情的,讓明峰覺得很棘手。
若不是明琦擺脫了定身尋來,說不定他還試圖說服狐妖。發現莫奈他何的狐妖,轉身衝向腳步有些虛浮的明琦。
該死!
「昔日在芒草飄飄的草原上!」明峰脫口而出。
狐妖想殺死他的女伴好嘲笑他,卻全身一僵,動彈不得。
「想著他的妳啊,披頭散髮。 武器對妳而言,形如虛無。」
她睜眼呆立,感到身心為之所奪。明明知道不該聽下去,但她身不由己。這是…禁咒歌?她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禁咒歌,也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強大的威力。
「不,不要!」她尖聲哭了起來,「我不要成為你的奴隸!」
這樣蠻橫的收了她…該是不該?明峰心裡動搖了一下,看到癱軟的坐在地上的明琦。我一定要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對不住了…
「幾次苛責妳,都無法醒悟。 今天就罰妳棲息在這小盒中, 永遠不能出現在現世裡!」
他攤開用廣告紙折的紙盒,將哀叫著的狐妖收了進去。
「…堂哥,你好厲害。」明琦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苦笑一聲,頹下肩膀。天知道,他早就默背了另一段「攝妖咒」,準備規規矩矩的將狐妖收了…
但事到臨頭,他又恰如其分、毫無意外的忘得乾乾淨淨。脫口而出的,居然是漫畫「魔力小馬」裡頭,收服外堂的禁咒歌。
換句話說,就是漫畫對白。
幸好堂妹不看卡通漫畫,所以不知道當中的機關。
「…只是心苗湧現的字句,沒什麼。」他欲哭無淚,「真的沒什麼。」
或許有什麼的,是他那該死的「心苗」吧…
他們在營地待了三天,收了五隻式神,當然是別人家的式神。
山精、水怪、狐妖、魑魅,甚至還有株花魂。
明峰越來越糊塗,每個都是妖媚的女妖,都試圖誘惑他,帶著吃吃的笑和低低的悲泣,在他臨時用廣告紙折成的小盒子裡,不安的躁動。
讓他更大惑不解的是,這些明顯採捕多年的女妖,卻個個氣血虧損,弱不禁風(照妖怪的標準來看),他們當中最厲害的狐妖,起碼有三四百年的道行,但除了狐媚,幾乎沒有其他法術,只是盲目的使用利爪對抗他。
這樣太奇怪了。
他試圖詢問狐妖,但這隻剛烈的妖怪女郎雖然被他收服,卻拼出命不要的抗拒他,即使明峰使用禁咒歌命令,她寧可尖叫著在地上滾來滾去,死活都不肯開口,這反而讓明峰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將她收進盒子裡。
其他的妖怪女郎有的哭,有的笑,根本沒人想好好正經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不斷試著爬到他身上,讓他狼狽的趕緊將她們收起來。
我最不會對付女人了。明峰哀怨的想。
等他叫出最後的花魂,其實根本不抱著希望。
植物系的妖怪經過天精地華和某些機緣,凝聚精氣,可為花精。但若精氣散了,元氣大傷,就化為花魂,或說是花鬼。這株花魂就是精氣幾乎散了形的花精。據推測,道行可能不滿百年,是個很年輕、嬌怯怯的妖怪。她並非來迷惑明峰,而是在魑魅迷惑明峰時,想把斷裂的短笛偷走,卻被明琦在沙地上畫了個圈,逮個正著。
一叫出來,她惶恐的環顧四周,看到明峰,流著淚跪下,「不、不要打我…求求你主人,別打我…別從我身上奪走精氣了…我會死,我真的會死…我、我會努力去找男人…」她身體不斷顫抖,泣不成聲,「我不會再心軟了,求求你不要…」
抓著衣服前襟,恐懼的顫抖。
明峰發著愣,不懂她為什麼這樣害怕。奪走?奪走什麼?他伸出手,想安撫恐懼的花魂,她卻尖叫起來,「不不不,主人求求你,不要碰我,別碰我…」
她叫得這麼淒厲、驚恐,活像我要強暴她似的…
明峰沒好氣的說,「妳以為我…」他頓住,一股強烈的難堪和憤怒突然湧上來。
「…妳們原本的主人,是個男人吧?」
哭泣的花魂抬頭望他,眼神困惑。「當然。女人要我們做什麼?」
明峰的臉孔漲得通紅。
他原以為,這不過是神話,是捏造出來的謊言。他在大圖書館看過破舊的古書,只覺得像是三流情色小說,絕對不可能是真實的,還暗暗笑過外國人什麼都不懂,連這種色情小說都慎重其事的收到大圖書館,滿當一回事的收藏。
古中國道門數百種,「房中術」曾經盛極一時,有無數分支。那本破舊的古書就是細錄種種「房中術」的法門,當中提過所謂「攝妖採補」。
將女妖收攝為己用,夜放女妖「搜索純陽」,日收女妖交媾「採取純陽」,可常保童顏,「歲與天齊」。
幾句簡單的話,寫盡無數自私、邪穢、無恥而冷酷的罪行。
所以這些女妖氣血虧損,形銷骨立,甚至被折磨得幾乎情感也隨之損傷,連與生俱來的法術也施展不了;所以花精成了花鬼,很可能還會被強奪到死。
撇開人類的道德觀念來說,對這些女妖的種種酷行,難道不也是一種強暴?
花魂看著他臉孔陰晴不定,越來越發青,極為盛怒,嚇得縮成一團。她在殘酷的人類主人手底受盡折磨,但她心腸軟弱無用,常常因為一時憐憫,偷偷私放主人相中的陽男,因此受到幾乎魂飛魄散的慘酷搾取。
她害怕、嗚咽,只能顫抖的抱住明峰的腿,「…饒我一命,主人…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你要我採補誰就採補誰,我不會再偷偷放走他們了…求求你、求求你…」
明峰動了一下,他俯身抱住花魂,她嚇得尖叫,這個新主人,卻伏在她肩膀,放聲大哭。
哭?主人…你、你為什麼哭?
說不定新主人只是在想要怎麼奇怪的折磨她…花魂模模糊糊的想著。她還記得舊主人的殘忍。舊主人會笑笑的、殘忍的折磨她們,連一點點精氣也不留給她們維生,死在舊主人床上的女妖數也數不盡。
她常絕望的想,或許她就會是下一個。
他…新主人,在想怎麼殺她嗎?但新主人卻只是不斷的哭,一遍一遍悲痛的撫摸她的頭髮。
害得她…害得她也好想哭。害得她、害得她也好想信賴這個新主人,放心在他懷裡痛哭。
啜泣著,她攀住了明峰,心碎的、痛苦的,低低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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