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的笑,喬立安很開心,卻有種隱隱的感傷。
今天,讓他重回少年時光。那還很清純的時代,尚未染上繁複色彩,只是牽手就臉紅心跳的初戀。
初戀情人早已嫁人,他也已經準備步入中年,和女人只剩下床上的關係。
但現在,現在。他有種錯覺,覺得他和克里奧爾是普通的戀人,出來普通的約會,他們跟普通人一樣,普通的相愛。
「…染上很多顏色,就不可能回到純粹了,對不對?」他苦笑。
克里奧爾溫柔的看他,眼神有著理解和滄桑。「那要看是光還是色。若是很多顏色等量混合,那是純黑。若是許多顏色不同的光混合,卻是純白的光。但不管光還是色,純黑或純白,到最後都是純粹的。」
「無論清濁,一氣飲下。」他愛惜的撥撥克里奧爾的頭髮。
「對。」她想了一會兒,「很對。」
默默相依的走著,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克里奧爾,下回休假再出來走走吧?」他輕輕的說,「納葛蘭很漂亮。」
「那我就破例做菜,提著野餐籃去吧。」她笑。
他的心滿滿的,漲得有些疼痛。
那天,他對克里奧爾特別溫柔,唯恐弄痛她似的。克里奧爾也不像以往那樣帶點蠻橫,甚至有些柔弱。
「…喬立安,你是個溫柔的人。」她伸手碰碰他的頭髮。
「很多女人說我狼心狗肺鐵石心腸。」他笑笑。
「那是我運氣好,剛好遇到你的中年危機。」
「喂喂,我才三十五。」他握著克里奧爾的手,親吻她的掌心。「妳是打哪學跳舞的?」怎麼看都不像是良家婦女該會的。
「你呢?」她慵懶的躺在枕上,「你哪學的?跳得超好的。」
「我是個浪蕩子。」他聳聳肩,「常出入一些不該出入的場所。」
「我跟一個娼婦學的。」她語氣很平靜,卻讓喬立安愕然了。
「…娼婦?」
「娼婦也是人好不好?」她眼睛半睜半閉,「她是舊城區一個又老又病的流鶯。你知道的,我是煉金師,屯了一大堆藥。她不願意去教堂,差點死在破屋裡。我送了些藥給她,她堅持要還我錢,我說…不用了,聽說妳以前是個非常有名的舞孃,教我跳舞,藥就當作學費吧。」
「…她還好吧?」
「去年過世了。」她輕聲,「教堂不讓她入葬,因為她沒有身分證明又是個娼婦。但閃金鎮的聖騎師傅說,閃金鎮願意接納她,師傅也願意替她辦喪禮。所以我把靈柩送去閃金鎮了。她的一生很精彩。」
克里奧爾露出模糊的笑,如許溫柔。「我跟她學了很多,不是跳舞而已。歡愉的手段只是當中一項。」她的聲音更輕,「她讓我想通之前想不通的關節。我停止自責,珍視自己。」
望著遍染月光的漂蕩紗簾。「這是我的人生。我得為自己負責,而不是為了別人。誰也不能為我活。」
喬立安沒有開口,只是更溫柔的吻她的臉頰。輕輕的抱著她,像是她一碰就會粉碎。他明白。說不定,比克里奧爾以為的明白許多。他曾經偷偷查過克里奧爾的身世,這對軍情七處的成員來說太容易了。
知道她身分高貴,但也知道了非常殘忍的事實。
一般的女人可能就這樣崩潰了,但她堅強的活下來,照她自己的方式和心願,甚至還會去關愛別人。
或者撫慰了他這個浪蕩子。
但終究,克里奧爾發現了喬立安調查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