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了,變得不敢去廚房…她實在沒有心理準備,去面對「那個」。
但是很奇怪,不管怎麼鬧,她就是看不到。漸漸的,她也感到很神奇,看不看得到,膽子的大小居然差這麼多,她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開始佩服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老媽了。
「妳把他們看成是外勞就好了嘛。」老媽不耐煩,「荷蘭人剛來台灣的時候,原住民也以為他們是吃人的怪物。」
老媽的豁達真的很剛強。身為老媽的女兒,她又怎麼能夠軟弱呢?何況她還比她老媽強一點:她看不到。
除了那兩個「小孩」。
硬著頭皮去送了幾次雞湯,又幫著照料小阿姨幾天,驚懼的心慢慢淡了。她覺得老媽說得真對,把他們看成外勞就沒事了。沒多久,甚至還可以聊起天來。
「除了我們,妳看得到其他的鬼嗎?」威威對她放鬆警戒,好奇的打量她。
「看不到。」幸好看不到,不然她會嚇死。她可沒有老媽強韌的神經,「就你們倆。」
威威深思了一會兒,「…可能是有緣份吧。」他小小的臉孔很嚴肅,「不然照妳這種石頭似的體質,怎麼可能看得到我們?」
她可是很感謝這種體質的。雙儀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妳不懂,這種石頭似的體質是很強悍的。」威威的臉孔更嚴肅了,「可以說是百毒不侵,鬼見鬼怕。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這小鬼有種老師般的討厭個性?「不知道。」
「因為…」他拖長聲音,「『不承認』,對鬼來說是最大的傷害。」
「啊?」雙儀被搞糊塗了,「我承認有鬼啊。」
威威用種看笨蛋的眼神看著她,「妳感覺得到?聞得到?看得到?」
雙儀搖著頭。她跟她那天賦異稟的老媽不相同。
「妳理性承認,但是情感徹底不承認。」威威很肯定,「就算有鬼在妳眼前死晃,妳也缺乏感受的體質…」
幹嘛把我說得跟殘廢一樣?被個小鬼瞧不起,雙儀深深的感到悲傷。
(其實她完全忘記威威是鬼了…)這天小阿姨有點感冒,發起燒來,她待得比較晚,直到小阿姨退燒才離開。等她從醫院出來,已經快十一點了。
臨走的時候,小阿姨睜開眼睛,「晚了呢…在這兒住一夜吧。」
「不了,我還趕得上捷運。」雙儀笑了笑,「我認床,別的地方睡不著。捷運站就在門外啊。」
初冬,天氣開始冷了。一走出溫暖的醫院,雙儀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撫著胳臂,她快步走向捷運站。很奇怪,捷運站明明在眼前,走了好久,就是走不到。
時間雖然不早了,但是最後一班捷運,應該有不少人趕著搭。但是路上靜悄悄的,連隻貓都沒有。
她又打了個噴嚏,有點後悔沒多穿件衣服。繼續往捷運站前進…她依舊看得到捷運亮晃晃的燈光,卻怎麼走都走不到。不然回醫院吧?她思忖著,可能是感冒了,昏沈沈的才會走不到。回醫院打電話叫計程車也比這樣吹風好…
正要回頭,一個低沈的聲音響起:「別回頭。」
她嚇了一跳,眼前站著一個口裡不斷呼出白氣的男人。在昏暗中,他的眼睛閃亮,定睛一看,相貌很普通,像是普通的大學生…但是有種強烈的親切感。
我是不是見過他?雙儀思忖著。仔細想,又無從捉摸。
「繼續走。」他輕輕推了雙儀的背,「千萬別回頭。」
「回頭會怎樣…?」她不明究底,跟著男子繼續前進。
「…我會希望妳沒有心臟血管上面的疾病。」他苦笑,「走吧,去捷運站。」
雖然莫名其妙,但是想想家裡的兩個男人就釋懷了。男人膽子也不大,只是要硬充面子。說不定他也怕黑,看到她要去捷運站,剛好一起走而已。
只是兩個人一起走,捷運站依舊可望不可即。
「…這麼晚,為什麼在外面逛呢?」男子的白氣越來越濃。真奇怪,有這麼冷嗎?
「我小阿姨發燒了,留下來照顧她。」雙儀解釋著,「懷孕的女人身體特別弱,她又在安胎,很多藥不能亂吃,所以…」
「安胎?」男子苦笑,「妳的小阿姨…該不會是趙美琴吧?」
「咦?」雙儀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們認識…」男子呼出大團白氣,「就是為了這樣的因果?」
「什麼因果?」雙儀茫然了。
「走吧。」他不再往捷運的方向走,抬頭望了望月亮和星辰,「往這兒走。」
「不是去捷運站?」她小跑步的跟上來。
他勉強笑了笑,也有些驚異。難道她沒發現身後的腳步聲?粗喘、呻吟…哪怕是最遲鈍的人都可以察覺吧?
難道…她是…?
「最後一班的捷運也開走了。」他不動聲色,「我們去公車站吧。」
她點點頭,跟著他默默的走。
「妳叫什麼名字?」他冷不防的問,「我姓謝,謝沈音。」知道名字比較好辦。
「真巧,我也姓謝。」雙儀微微吃了一驚,「我叫謝雙儀。」
沈音點點頭,白氣更甚。看到一家燈火通明的便利商店,「…我有點渴,去買個飲料?」
他們走入便利商店,店員元氣十足的喊,「歡迎光…」那個「臨」卻沒喊出口,臉色死灰的看著他們。
沈音藉著明亮的燈光端詳雙儀,偷偷地鬆口氣。「我請客,要喝什麼?」他們拿了兩罐熱咖啡,但是店員卻死命搖頭,「不、不用了…」他顫著聲音,「本店請客,請客!不、不用結帳…」
怎麼那麼好?雙儀奇怪的看著店員一眼,但是沈音卻拉著她出去了。
「…欸!你神經什麼啊?!」同店的店員叫了起來,「那兩罐咖啡我們得自己賠啊!」
「小、小聲點…」那個店員趕緊翻出阿媽給他的符,「財去人安樂!南無阿彌陀佛…」
另一個店員還想罵,看到地板…卻倒抽了一口氣。
明明只有兩個人進來,但是剛擦過的光潔地板,滿滿的都是骯髒的腳印,沾滿泥土。有的腳印只有半個,還有許多蹄爪的不明印記。空氣中充滿了腐敗的氣味。他鐵青著臉抓著同事手裡的符,也顫著聲音,「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
越跟越多,唉…沈音心情越發沈重。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身邊的無辜女孩的確是人類,而且還是活著的人類。
讓他覺得特別可憐,這無辜的女孩跟他相同,糾纏著永劫的因果。只是他想不通,今天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為什麼數量會這麼多、這麼兇惡,在他們身後匯流成一大群厲鬼。
來得及嗎?他在情形還能控制的時候,派小朱去求救。當然啦,他覺得自己神經過敏…萬一是唐時醒著,小朱不免要吃很多苦頭…
但他的預感是對的。這個普通的夜晚,卻特別的兇惡。
他並不想來醫院的。但是芳菲的肺炎,居然轉成閉鎖性肺結核。醫生不懂,但是他懂。她的身體弱,卻勉強自己和邪氣對抗,而這些邪氣和因果反餽在虛弱的身體,就變成這樣。
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質上,他欠芳菲太多。再怎麼怕唐時,他還是得來探望住院的「妹妹」。
畢竟他也沒有其他親人。
但是遇到事情,他還是得跟虛弱的芳菲求救。他的心情真的越來越沈重。
越來越冷。殘酷的邪氣幾乎讓他站立不住。數量聚集太多了…但是他還是得撐下去。身邊這個女孩什麼都不知道。
「公車站牌這麼遠嗎?」雙儀走得很累了,「還要走多久?」
「不要停。」沈音懇求著,「就快到了…別回頭。」他緊張的抓著雙儀。
雙儀停下來,困惑的看著他。「為什麼不能回頭?」
她轉頭望了過去,想阻止她的沈音忍不住大叫起來。
-
喜歡這篇文章請給蝴蝶稿費(留言)或是點一個大大的讚喔~(<ゝ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