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之九 碟仙
開學一個禮拜,就沒人記得我真正的名字了。
我不是說,同學跟以前一樣把我當隱形人,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現在他們都叫我「默娘」。
最讓我想飆粗口的是,我怎麼那麼倒楣剛好姓林。
我是不想應,但跟我結伴吃飯的室友都會很熱情的幫我應了。我只能默禱,希望媽祖娘娘了解是小孩子白目起鬨,我並不是想剽竊姓名版權。
這個倒楣的綽號若說有什麼良好的收穫…那就是荒厄狂笑了兩天以後,終於原諒我「搶食」的罪行,她樂得飛飛的到處說這個好笑的八卦,還說到老大爺那邊去。
十六我去上香時,老大爺瞅著我,「唷~靈異少女林默娘來了。」
…我真的想把手裡的酒瓶直接砸在祂腦袋上,可惜我沒種。在荒厄和老大爺的放聲大笑中,我異常屈辱的斟酒。
「丫頭,幹嘛苦著臉?」老大爺心情頗好,「聖后的閨名兒辱沒了妳?別人想都想不到呢!前些時候我跟她鹿港分部的案下通信兒,提了這事…」
「什麼?!」我尖叫起來。在學校這邊丟臉就算了,還丟到鹿港去?而且還是正主兒面前去?
「慌什麼?」老大爺老神在在,掏出個香包兒,「聖后慈悲得緊,笑完還賞了這香包給妳護身。聖后說,『可憐這孩子命苦,名兒就借她吧。千山萬水的,一時保護不到,這香包兒給她擋擋。』妳瞧聖后人多好!妳以後就大方應了吧…」
接著,老大爺又暴出一串狂笑,雪白的鬍子都飄飛了。
我難堪的接過手,朝著鹿港的方向遙叩謝恩了,心底真是非常複雜。
…其實你們這些神明閒極無聊,都當新鮮笑話到處傳是吧?到底白癡到用妖怪身分扛個唐僧肉一輩子的智障非常稀有。
但我誰?我不過是個被倒楣戾鳥附身的倒楣鬼。老大爺說什麼,我敢說不嗎?誰讓我又在祂案下又塞了三個人口…把鬼屋的老公滅了,老婆和兩個小孩又超度遙遙無期…
我不扛這責任,又讓誰來扛?
現在在我名下的鬼口已經暴增到九人,老大爺一說不要,我還能活過一刻嗎?為什麼我就是到處給自己找麻煩…
結果我名下的九個鬼使跟老大爺一起笑得很歡,包括我的式神荒厄,一整個聲勢浩大。
真的越來越悲傷。
更悲傷的是,這個「靈異少女林默娘」的倒楣綽號,早就傳遍了整個校園。原居民笑得東倒西歪,決議要讓這個綽號名符其實。
對於這麼不像樣的群體起鬨,我真的越來越無力。
我以前安靜如隱形人的校園生活都被毀滅殆盡了。老有人來找我問學業問前程問愛情,這個我還可以婉拒,「天機不可洩漏」真是個良好擋箭牌。
但來收驚的人川流不息。
我看了她一眼,全身無力。我們這校園,是赫赫有名的鬼地方。什麼冤親債主在這兒更顯得生氣蓬勃。老大爺在這兒主持,雖說這些怨鬼不敢損傷人命,但嚇一嚇,弄點小毛病,老大爺是不管的。他們也真有耐性,這樣也高興。
但這關係到因果,我是能有什麼辦法啊?!
帶她來的同學都熱切的望著我,原居民也想知道我準備怎麼辦,結果死的活的、氣勢磅礡的圍了一大圈,跟著那位女同學的冤親債主揚著文書張牙舞爪。
「…我不會收驚。」我虛弱的說。
群眾不滿的嗡嗡聲響起,那個冤親債主得意洋洋。
我正在跟女同學和她親切的夥伴們解釋我真的不會收驚時,荒厄飛回來湊熱鬧。壞就壞在那個冤親債主不該那麼得意洋洋,惹動荒厄的脾氣。
她用鼻孔看著那個冤親債主,「瞧見我就該閃遠點了,拿著那紙破文書想嚇唬誰?」她老實不客氣的一閃,晃地一下扯碎了地府發出來的文書公文。
我嚇呆了。那個冤親債主也嚇呆了。他還能放聲大哭呢…這麼多人(不論死活),我又不能掉眼淚。
「…咦?」那個眼淚汪汪的女同學詫異,「我的頭不痛了!我…好輕鬆啊…謝謝!謝謝謝謝!」她滿臉眼淚鼻涕的拼命搖動我的手,「妳真是太厲害了!果然是靈異少女林默娘啊!」
…我不是那個倒楣的靈異少女!而且這事兒比天還大!我惹到陰曹地府去了!
這件事情被那個冤親債主一狀告到地府去,老大爺居然出面擺平。最後我斷髮去甲(剪去頭髮和指甲)燒了以示懺悔,拿十年福報抵償,才讓事情了了。
付出這麼重大的犧牲,這些同學啥都不知道。來收驚的越來越多,連校外的都帶來了。但是這件公案傳得遠了,來收驚的人站在我面前,只要吃了荒厄一瞪,冤親債主都抱緊文書簌簌發抖,決定安分到大學畢業。
…這完全只是誤會一場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