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III之六 師伯(三)

當然啦,徐如劍那樣「精彩」演出,朔泰然自若的見招拆招,實在讓我跟唐晨嚇壞了。

但事後朔和世伯什麼都沒說,你想我和唐晨那麼害羞的人,怎麼可能白目到去問長輩這種事情?

只有回我和唐晨趁著難得的冬陽晃著鞦韆閒聊,隔著樹籬,聽到世伯和朔在說話。


「人太有魅力,也是很傷腦筋的呢。」朔淡淡的說。

「…可我什麼也沒做呀。」世伯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很傷腦筋,「他算是小我三屆的學弟,連話都沒跟他多說過,唉…」

朔笑了,「就是什麼都沒做才這樣兒,哪捱得住你又做什麼?」

我和唐晨對視一眼,雖然不應該,還是收斂聲氣,從鞦韆上站起來,伸長脖子看著樹籬那頭。

坦白說,朔和世伯相處一直都是淡淡的,從來沒看他們有什麼濃情蜜意。現在他們同在香草園,既沒牽手,也沒擁抱。世伯只是拿掉朔髮上的一片樹葉,若有似無的從她手臂順著滑下去,朔撥上自己垂下的頭髮,回眸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唐晨像是兩隻煮熟的龍蝦,紅透了。縮著脖子,躡手躡腳的悄悄兒逃回屋裡。

這比別人扭股糖似的纏在一起法式深吻讓人更臉紅心跳。

我們兩個尷尬死了,默默無言。唐晨清了清嗓子,「呃,妳覺得三英戰呂布,真的有這回事嗎?」

實在是他跳tone跳太大,我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我才明白,他轉個不相干的話題,想捱過這種尷尬。但也太硬了吧?我笑出來。

「當然有啊,不過應該不是劉關張。」我說。

「要有根據才能說這話唷。」唐晨的臉頰還有淡淡的紅。

「來啊,」我對他伸伸舌頭,「我查給你看。」

後來我們相約去圖書館,站在書架旁邊,邊查書邊小聲的鬥嘴。

朔真是個迷人又可惡的巫婆。一面跟唐晨鬥嘴,一面悄悄的泛起笑意。我想世伯堅持那麼久的城牆,應該陣亡的很心甘情願吧?

但世伯還是沒留多久。他含糊的說,離開台南久了,要花更多時間去禁制,不穩定的變因會更多,非回去不可。

他依舊抱了抱我,靜默了幾秒,害我熱淚盈眶,又摸了摸唐晨的頭髮,這才平靜的跟朔道別,走了。

朔倚著門,靜靜的看他走。什麼吻別啦,依依不捨啦,通通沒有。他們是老輩人嘛。

但不知道為什麼,朔倚門看著世伯背影的模樣,卻比什麼都感動人。像是什麼又酸又甜又苦的東西在心底打翻了,卻平靜的交融成一片。

***

原本以為,徐如劍應該就這樣走出我們的生活,再也不會見面了。畢竟他的道行盡廢,炎帝還不知道要怎麼罰他呢,儘夠一忙,應該沒有時間來關心我們這些小人物。

在一個即將放寒假的清晨,我和唐晨正在前院忙。我正拿著竹掃把在掃地,唐晨渾身髒兮兮的正在換機油,保養他心愛的哈雷,荒厄唧唧聒聒正在講某山的大王想娶狐娘子當第八房小妾,卻被狐娘子使巧計,差點被元配和七房小妾打死的八卦。

茫茫然的抬頭,我看到徐如劍站在院子的鏤花鐵門前。

我尖叫一聲(畢竟心靈受到很大的創傷),荒厄晃地一聲飛起來,她經過那一役傷還沒全好,原本金光黯淡,現在亮得像個菲立普,鬥氣沖天,唐晨一骨碌的爬起來,奪了我的竹掃把擋在我們前面。

我?哈哈…我很俗辣的躲在唐晨背後,抖衣而顫。(遮臉)

「你來幹什麼?」唐晨大喝。平常覺得他溫和文氣,這種時候才意識到他是男生。

這時候我才發現徐如劍精神委靡,像是大病了一場,走路都搖搖晃晃的。但他依舊鄙夷的看了看我和荒厄,只是默然不語。

「呃,小晨,別緊張。」世伯有些尷尬的說,「先把竹掃把放下。」

這才看到世伯跟在後面,還有一個西裝筆挺的老爺爺。是說這年頭結領結的人不多,最少我很難得看到。

鬚髮俱白,眼神凌厲,但除了不可免的魚尾紋,肌膚光滑,像是少年。但他凌厲的眼神只保持到看到荒厄之前。

一看到荒厄,我只想到看到肉骨頭的狗,他撲過來將唐晨推到一旁,眼睛冒著掐得出水的溫柔,「多麼溫淨美好的淑女!我可以知道妳的芳名嗎?」

溫淨?美好?但他伸手的方向是荒厄沒錯啊…我還不知道荒厄可以湊得上這四個字。

「…怎麼辦?」我有些憂心,這老爺爺太奇怪了。「別回答他好了。」

「我還怕這些牛鼻子不成?」荒厄一挺胸,對著他傲慢的說,「荒厄。」

接下去的發展,在場的人臉孔都有點發青。

老爺爺將手伸到空中,單腳旋轉了一圈,雙手抱胸,「這是多麼美麗的名字啊。讓我心底充滿了幸福甜美的況味…」

荒厄差點從我左肩滑下去,我和唐晨一起張大了嘴。

「師父!」徐如劍中氣不足的喊,「別這麼丟臉好嗎?」

「師兄啊…」世伯的臉微紅,「那是我小徒的式神,請你控制一點好嗎?」

…這不會是我師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