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III之七 聚散(二)

開學後,因為金丹的效力和師伯的手澤,我有陣子身體狀況良好,學校也平安,打工成了例行公事。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低落。

「大概是荒厄不在吧。」唐晨盡心安慰我。


一個寒假不見,我才發現他比起大一時差很多。當時還是個俊秀文氣的男孩子,才一個寒假,才發現他肩膀寬了,眼神成熟了,原本有些女氣的臉孔線條也剛毅起來。

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了。

說不定他早就是這樣了,只是天天相處,我沒發現。現在他是大三的學長,即使我們的八卦傳得亂七八糟,還是有許多學妹會藉故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

他耐性而小心的應對,私下會說他覺得疲倦。

「你乾脆當中選一個。」我勸他,「大三了,也要想想以後的事情。現在開始培養感情,將來考慮結婚也比較不會倉促。」

但他勃然大怒,氣得臉都青了。「蘅芷!我再也不要聽妳說這種話!我若勸妳去交個男朋友,妳怎麼想呢?!」

我瞪著他。突然心臟隱隱作痛。是呀,唐晨若一直要我去交男朋友呢?就算知道他是好意,但我怎麼有種…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明明我們只是知己好友。

但各交了男女朋友,還能如這般親密,言和意順嗎?

「…妳別哭呀。」他慌了,「對不起,我不該對妳發脾氣…只是我聽妳這樣講,覺得妳硬要跟我生份…」他別開頭,「像是心頭割了幾刀。」

我勉強忍住淚,「是我該說抱歉,沒顧慮你的感受。」我低頭了。

我們並肩默默的走著,那天回家他刻意在山路奔馳了兩趟,我也沒阻他。

但我心底很淒涼。所有的相聚,都有分離的時候。我和唐晨都大三了,再一年多就畢業。到時他得當兵去,我還不知道要漂流到何方。要像這樣親密,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是我,總有天會成家立業,哪個女人肯讓老公有個異性知己?到底還是得各自懸念,各奔前程。

原本以為,我到底還會有荒厄,現在看起來真是太自我了。荒厄修煉到這種地步,根本不用等我生下來。她親友眾多,不是妖怪,就是私神。她還在我身邊是因為不捨,並不是必要。

我早該放她去修煉,卻自私的強留到不能留為止。

這樣推論下去,朔和世伯也終究與我相別,真的是「相聚趣,離別苦」。

那天晚上,我在房裡偷偷哭到半夜。荒厄的意識遲鈍的觸碰我,我卻安慰她只是經痛,就嚴謹的立起高牆,不讓她知道我自私的傷痛。

她現在正是要緊關頭,我打擾她作啥?什麼都沒得回報,這點體貼也沒有?

但我還是抱著膝,緊緊的壓住聲音,望著窗外的捕夢網哭足了一整夜。

***

第二天我打起精神,下樓去了。

朔起得早,望了望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避她的眼光。

拿著掃把,她淡淡的說,「有聚就有散,不是生離,定當死別。」

被她這麼狠狠地戳了一下,原本停住的淚幾乎又要衝出來,她卻笑了笑,攤了攤手,「妳終究要面對的。」

我想說些什麼,只是梗在喉裡說不出來。唐晨跑下樓,一面嚷著,「遲到了遲到了!我忘了早上教練約我打網球!」

他的出現像是一道金光,劃開了我心頭沈重的陰霾。

「走吧蘅芷,打完網球我請妳吃早餐…」他拉我的手臂,「妳眼睛怎麼了?」就要抓我的臉。

「你做死呀,幹嘛動手動腳?」我把臉一別,拍他的胳臂。

「現在才知道計較啊?」他笑得一臉粲然,跟我打鬧起來。

他在我身邊的時候,像是可以把那種憂鬱逼到最邊角,幾乎可以忘記。

我抓起書包,決心暫時不去想。而唐晨可怕的騎車技術,也的確讓我想要想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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