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對待暑期班的態度是嚴厲的。所有的人都要參加,不來上課的要照正常流程請假。
但是,幾乎全勤的沈同學,卻曠課沒有來。一直到開學,她才手腳纏著紗布,回到學校。
她沒有醫生證明,但看她傷得走路一跛一拐、筆都拿不太住,老師也沒跟她多說什麼,只是讓她補辦請假手續。
但是她跟葉子說了一個非常離奇荒唐的「故事」。
她說,她遭遇家暴,被打斷手腳,硬撐著逃去表姊家。但她表姊之前就愛她愛得發瘋,所以被表姊控制了一整個暑假。
表面上看來,葉子看起來充滿同情的點點頭,事實上,她一整個驚訝…這麼傻、漏洞百出的編造,沈同學居然指望她會相信。
並且還希望這樣傻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能夠跟她勒索感情…這時代果然不簡單。
但也因為,體察到她拙劣謊言下的強烈渴愛和求不得的痛苦,她的態度還是軟和了下來,默默擔起照顧傷患的工作,異常嫻熟的…當初她就是那樣漫不經心的照顧西顧,輪迴三千也曾經那樣漫不經心的順手扶起其他人…沈慧意,不過是當中一個。
明顯的,沈同學非常心滿意足,環著她的肩去洗手間或化學教室。很開心的接受葉子的溫柔和照顧,就算只是指使葉子端茶倒水,她也非常高興,心滿意足。
但就是恐慌傷好了就讓葉子離她而去,所以她「傷」了半個學期,紗布一直不肯拆。用更多更離奇更荒唐的編造,說她不敢回家,不得不被變態的表姊控制著,爭取葉子的溫柔和憐愛。
葉子態度如故,卻越來越沈默,也讓沈同學的心越吊越高,越來越不安。終於這種不安爆發了,她質問著葉子,「為什麼妳跟蘇西顧在一起?他根本配不上妳!男生都是骯髒惡臭的生物…他特別是!」
葉子有些奇怪的看著她,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西顧,擁有強烈的自尊。因為自尊,所以他待所有對他好的人都很真誠,從來不說謊,也不勒索情感。」
沈慧意的臉孔越來越蒼白,最後連嘴唇的顏色都褪了許多。
沈重的沈默在蔓延,她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妳早就知道我沒有表姊?」沈慧意的聲音很枯澀。
「唔,」葉子漫應著,「這我倒是不知道。」
但沈慧意好像沒聽到她說的話,拼命的爆發,「妳早就知道我不是家暴,而是出車禍,對不對?妳早就知道沒有什麼表姊,對不對?妳早就知道我暑期班不想來,所以趁機賴掉…我傷得根本不重,對不對?!」
她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尖厲。
「妳希望我相信什麼,我就相信什麼。」葉子溫柔的回答。
但聽在沈慧意的耳裡,卻是那麼冷酷無情。
然後,沈慧意的初愛,就這麼熄滅了。她一分鐘都不肯忍受,跟別的同學調換了位置…離葉子最遠的位置。
因為她們「吵架」的時候,在午休空曠的樓梯間。同學們只知道她們吵架,聽到沈慧意的哭喊,卻聽不清楚內容。
此後,沈慧意一直像是充滿敵意的刺蝟,誰也沒辦法從她口裡得到任何真相,好奇的同學轉向葉子,但葉子用慣有的沈默和微笑,打發了所有人。
但她們從此形同陌路,直到畢業都沒有交集。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西顧。但他並沒有欣喜若狂,覺得解決一個大麻煩,反而有哀戚之色。
「西顧?」葉子詫異了。
「我覺得她…也滿可憐的。」他焦躁的耙了耙亂七八糟的頭髮,「我不會說。反正她愛上妳,真的很倒楣。」
「也不見得愛我,」葉子淡淡的,「就是愛上『愛』的感覺。上下焦煎心,實在太毀人了。瞧瞧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被毀得不成樣子。」
西顧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因為他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太清楚了,又怎麼說明白?只是一種強烈的鬱悶充塞心胸,喘不過氣來。
後來他才想明白,他是在害怕。隱隱的害怕。
他很害怕遭受到沈慧意相同的命運…而他離相同的命運,似乎太近了點。
「…妳說我比她好,就是因為我有自尊?」他低聲的問。
「唔,」葉子笑了笑,「不只如此,只是怕更刺激她。我們是君臣…又不是外人。」
於是單純的彆扭少年再次的被人精葉子呼悠,樂得找不到北,什麼鬱悶都扔到天不吐去了。
西顧,真好打發。葉子默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