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只看到一室的純白,什麼都沒有。
定期有人幫我做檢查,跟我說話。不過都透過一面很大的玻璃,送藥送飯做檢查,都是機械臂的工作。
我得救了嗎?
等我清醒一點,過去的夢魘像是陰魂般不肯散去,讓人呼吸困難…我趕緊看我的右手臂…上面有撕裂的傷痕,覆著紗布,我看不到有沒有腐爛。
變成殭尸的老爸啃著支離破碎的媽媽,媽媽還會抽搐,絕望的伸出手向我求救。為什麼我要被生下來?為什麼天天要活在這種恐懼中?為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可能被感染了,我還掙扎著不想死,不想被吃掉?
為什麼?
那個背光、黝黑的男人掏出槍,對準我眉心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殺我?
很多很多的為什麼,但沒人回答我。他們只忙著幫我做檢查,忙著測驗我有沒有發瘋,誰也沒想過要回答我的問題。
直到隔離期結束,那個魔鬼似的男人來接我。
「啊,我叫柏人。不要問我姓什麼,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既無憐憫,也無情緒,冷冷的,像是金屬作成的。「本來我該一槍打死妳,但剛好沒子彈,是我的錯。所以,我收養妳了。」
「…殺人有很多方法,也未必要在那裡。」我不懂,並且害怕。
「我不是屠夫。」他領著我走出隔離室、走出醫院。「我並不喜歡殺人。我從來沒有犯過這種錯誤…可見妳是不該死的。」
然後他就沒再開口。
我不認識他也不了解他。但除了跟他走,沒有其他選擇。
***
關於他的事情,我後來才慢慢從他的同袍口中得知。
他十二歲因為天賦被紅十字會發掘,當時他孤身在貧民窟清理殭尸和魔物。還年幼的他,就冷酷無情的舉起食指,用他爆裂的氣替自己打出一條生路。
就工作來說,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妖魔殺手。但他的過去,無人知曉。只聽說一些模模糊糊的流言,說他是妖魔和人的混血兒。但他從來不回答,譏諷他也不生氣,只是用冷冰冰、金屬似的眸子望著來找麻煩的人。光那種冷酷的眼光就可以嚇病來者。
「林靖,十二歲,東口國小五年級生,輟學中。」他冷冷的看我一眼,我忍不住挫了一下,「東口國小不是疫區吧?為什麼沒去上學?」
「…我住的幸福社區成為黃燈疫區。有隻殭尸…跑到社區了。」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誰敢撒謊?「老師同學都害怕。」
「嗯。我記得。」他發出一聲冷笑,「因為紅十字會的白癡居然沒把那隻殭尸抓出來。無能的傢伙…拖上一個禮拜,結果造成這麼多的死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緊緊抓著裙子下襬。
「妳家開早餐店?最起碼會做早餐吧?」
「我、我都會。爸媽都忙,三餐都是我在煮的…」我小小聲的回答。看不到未來,也不知道這個兇惡的男人想對我怎麼樣。
為什麼…我沒有乖乖等死呢?
「妳的智商有一三九…平均智商。」他看著報告,「心智有超齡的成熟,但圖像構成特別的低…我想可以把妳當大人般看待。」
他扔過來一把槍,我慌忙接住,意外的沈。
「聽著,跟我生活絕對不是好事。妳會巴不得當初死了。恨我的人很多,人類、妖怪…還有一堆我搞不清楚種族的異類。我希望妳了解兩件事情。」
他豎起食指,「第一、有人拿妳威脅我時,我連眉毛也不會皺一下,妳就乖乖死吧。第二、妳若不想乖乖死,就設法殺死對方。」
我望著手裡的槍,狠狠地嚥下唾沫。殺人?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明白?」他金屬似的瞳孔望著我,「妳若死了,我會撿隻野貓來頂妳的缺。」
野貓?我跟野貓的命同等級?我想笑,但是,我更生氣,非常生氣。
倔強的昂起頭,逼自己直視他的眼睛。「明白了。」
他點點頭,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微笑,走回房間。留下我一個人,捧著那把很沈的槍。
我才不要讓野貓頂我的缺。絕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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