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走入地下室,我的心臟猛然縮緊。來了兩個「客人」,被我打死了一個。另一個古怪的看我一眼,就逃走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把屍體拖到地下室,然後鎖起來。
我不敢去想整件事情,但更讓我害怕的是…逃走的那一個,眼神明顯的感到我令他毛骨悚然。
…怪物覺得我是「怪物」。我將臉埋在掌心。
聽到腳步聲輕輕的在我身邊停住。我還是沒有抬頭。
「…致死傷不是槍傷。」他的語氣還是冷冷的,但掩飾不住一絲興味,「不過幹得不錯,能化成人形的雙頭蜈蚣居然一擊斃命。」
我咬緊牙關,試著擺脫噁心的感覺。「…椅子腿比較好用。」
「我看到了。牆壁和地板像是蜂窩似的。」他批評著,「妳怎麼知道他的弱點在那裡?」
許久我沒回答。那噁心的體液和哀號,翻白的眼睛和死亡的氣息。「…那裡特別黑。」
他沒說話,遲疑的,我抬起臉,他背光的臉龐居然湧出笑容。諷刺的、陰森的。「那妳看得到我的弱點嗎?」
我想別開眼睛,但被他金屬似的眸子抓住了。像是一根針猛然抵著眉心,發出一陣陣名為「恐懼」的寒意。
不由自主的開口,「…嗯。你藏得很好,碰不到。」
他放鬆了,我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垮在地上,臉孔貼著地板。眼淚緩緩的流下來。
說不定最恐怖的怪物就是我,不是殭尸或其他東西。
在我意識到之前,他拎著我的後領,像是拎著一隻貓似的,從往地下室的門口,扔到客廳的沙發上面。力道用得這麼巧妙,所以我呆若木雞的端坐在沙發上。
「很好。」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冷冷的,「真不錯,很好。」
***
我不知道他想怎麼安排我,或想對我怎麼樣。
柏人工作的時間不一定,待在家裡的時間也不一定。他對我接近不聞不問…連打靶的時候也只在我身邊冷笑。
不過他倒是教我怎麼拆開槍械,怎麼清理,然後重組。
拎起我重組好的槍,「妳不覺得少了什麼?」而我瞪著桌子上組不進去的零件氣餒。
「我知道妳對圖像很遲鈍,但沒想到這麼遲鈍。」他批評著,「妳數理一定很差勁。」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
但我還是學會怎麼拆槍和重組。我說過,我語文能力很強,這世界對我而言,只要「轉譯」成文字就沒有問題。等我弄懂槍械的零件名稱和組裝順序,那一切就解決了。
我甚至打靶準了一點了…因為我從書架上翻到一本「槍械概念與使用手冊」。捧著那本書,我抬頭問著正在保養手槍的柏人,「子彈上的符文很淺。」大聲的讀著手冊,「…『子彈射出會因槍管而使表面磨損。』符文不會因為射擊被磨掉嗎?」
「那是妳覺得很淺而已。」他淡淡的回答,「妳不了解符文可以『咬』多深。」
我有一種強烈不舒服的感覺。但我低下頭,繼續看著手冊。
一個月後,柏人扔了一張身分證給我。除了名字,我所有的身分都被改過了。
「現在妳是從歐洲回來的天才兒童。所以可以跳級上國中。」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我帶妳去註冊。」
「…為什麼?為什麼我必須要…」我的過往為何要一筆勾消?
「因為妳是被殭尸咬過的人。」他推了推我,雖然不是很用力,卻很無情,「災變之後,人類對痊癒者有著太過敏的反應。」
我啞口無言。沒錯。雖然警察會干涉,但還是有人動用私刑活生生燒死領有痊癒證明的感染者。
「我死了你不就輕鬆了嗎?」莫名的,我生氣起來,眼中充滿屈辱的眼淚。
「我很少犯錯,犯錯就一定會扛起責任。想死就自己去死,在我的範圍內是盡量避免。」他說得很輕鬆,但我還是頑固的不想動。
我也不想、我並不想變成這樣,也不想要被殭尸咬啊!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活下來,痊癒了,卻要被所有的人害怕看不起呢?!我討厭這一切,我不要去上什麼學…
「小孩子都討厭上學,我明白。」柏人點點頭,然後…
他居然將我扛到肩膀上,堅硬的肩膀剛好頂著我的胃,讓我好想吐。
「放我下來!」我尖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放妳下來好打妳一頓屁股?不好吧,我昨天才看過『愛的教育』。」他輕鬆的像是扛著一袋衛生紙,而不是一個拼命掙扎的少女。「在妳二十歲之前,都必須接受合法合理的教育。」
然後一如慣例,將我摔在助手座,把我像是貨物一樣用安全帶捆得不能用力呼吸。
「我不要上學!」我尖叫著想解開安全帶。然後匡瑯一聲,我瞪著右手腕上亮晶晶的手銬,他面無表情的將我銬在車窗上的把手上。
「我想我說過了,我把妳當成年人看待。」他心平氣和的發動車子。
…現在我又變成成年人了?「放開我,放開我!」我拼命撼動手銬,很可惜一點用處都沒有。
「如果妳不乖乖進校門,我不介意用鏈子將妳拖進去。」他掏出一條狗練,露出一絲冰冷的笑。
「…柏人,你根本是個變態!」我用最大的力氣吼了起來,安全帶快勒進我的肉裡頭了。
「今天天氣真好,不是嗎?」他踩下油門。
昨天我在他書架上面發現了「下毒入門」。我覺得我該好好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