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這麼多叔叔願意教我,但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是他們口中的「死老百姓」。
除了淨眼和語言的天賦,我的體能一塌糊塗。我的槍法勉強在及格邊緣,劍術頂多可以表演唬人,治癒是一點都不會,法術是半點天分也沒有。
「…啊,我去偷些吸血族的血給妳喝好了。」阿默說,「我聽說妳的血暈很強烈。」
含淚看著他,其他叔叔也沈默的瞪著他,他搔搔頭,粗聲粗氣的把頭別開,「開玩笑都不行喔?」
更讓我沮喪的是,我幾乎接下整個文書區的工作。因為這些大腦只長肌肉不長腦漿的叔叔們,連悔過書都寫不好。
沒錯,文書區最重要的工作是寫報告和悔過書。只有兩個苦命的叔叔在埋頭苦幹。一個是管電腦和網路的一郎,另一個是應付各部門抱怨的駟貝。整個特機二課像是問題兒童集散地,每出趟任務就有逾尺的報告和悔過書要寫(聖叔叔是唯一的例外),這些問題兒童哪裡肯動,通通丟回文書區煩惱。
但我要說,他們的文筆真的令人難以恭維。
實在看不下去的我,幫他們修改報告和悔過書,居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們感動得哭個不停。
…嘖。
「我是來學防身的本領欸。」一面敲著鍵盤,我一面發牢騷,「怎麼是來這兒當義工…」
為了讓我甘願點,一郎和駟貝討好的送了我不少「小玩具」…都是還沒安檢通過的「發明」。這些小玩具大部分的時間都很安全…除了有回爆炸,差點燒掉文書區以外,倒是沒發生太大的災難。
就是那回爆炸,阿默怕我被他們把命給玩沒了,才送了我那串可抗火的蛇鱗手環。
也因為我實在太「死老百姓」了,這類危險的玩具常常送到我手上,坦白說,我只能苦笑著收下,暗暗發誓,除非命在旦夕,說什麼也不能用這種搞不好會核爆的禮物。
但我也的確是被疼愛。我猜想,因為他們陰暗的氣質,特殊的工作,實在很難讓人接近,他們也因此更封閉自己。對自己的陰暗憎恨,同時也憎恨有相同氣質的同僚。對於光亮的同僚,他們會迴避,因為羨慕會擴大成忌妒和厭惡。
我不怕他們。而我…是看得到他們本質的人。這說不定是種新鮮的感動吧?當然,我說不定猜得不對。但我喜歡找他們講話,看他們手底下有趣的實驗,聽他們的故事。我也喜歡他們寵溺的看著我,粗聲粗氣的把一些可能會爆炸的玩具塞給我。
「回家了!」柏人滿臉疲憊的喊,「都快十二點了,妳功課寫了沒有?」
「早就寫完了。」我趕緊抓起書包。何止我的功課,今天我起碼整理了三份報告和七份悔過書,超過我的功課不知道多少倍。
我抓著他的衣袖,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襲來。他這次的出差可能是「清理災區」。「柏人,你吃了沒有?」
「那麼早回來幹什麼?」一郎抱怨,「小靖又要好些天不見蹤影了…我會很想她欸…」
「你是想她幫你弄報告吧。」柏人把我往前推,「她才十二歲,你丟不丟臉啊?」
「什麼十二,我十三快要十四了!」我對著他叫,「你怎麼老記不住我的年紀啊?」
「我餓死了,回家吧。」他拎著我,不顧其他叔叔的抗議,大踏步的走出紅十字會。
很餓嗎?我可是有準備呢。我想,昨天滷的那鍋滷肉派得上用場了,早上我也煮了一小鍋飯,還在冰箱裡頭。
給聖叔叔當小孩可能很不錯,但柏人沒我是不行的。我不在,誰弄飯給他吃呢?
「很晚了,我只炒個青菜弄個湯喔。」
「隨便啦。」他依舊面無表情,握著方向盤,「泡麵也很方便啊。」
我對他做了個鬼臉。
***
我的國三生活,就在波瀾不驚中度過了。
滿十四歲不久,就是我的畢業典禮。那一天,柏人要出差,卻破例打了通電話給我,跟我說,他沒空來參加。
「…幹嘛來參加?」我吃驚了,「我直升高中欸。」這個貴族學校有國中部、高中部,大學部。雖然我的理科都在及格邊緣掙扎,但文科成績讓我輕鬆進入高中部的文組。「高中就在隔壁而已,你來參加做什麼?」
「也是啦。」連再見也沒說,他就乾脆的掛了電話。
真不懂這些大人想什麼…
等畢業典禮開始,我張大眼睛,一陣陣發暈。
我說過,我像是特機二課的小孩,對嗎?現在更證實了我的說法。
特機二課只要是沒值勤的叔叔,通通擠進了家長席。他們坐在一起,即使有眼鏡格擋,我還是看到帶著冷氣團的陰暗,校工跑進來檢查冷氣。
…你們來幹嘛?拜託,國中畢業典禮而已欸…
他們很開心的對我揮手,西裝筆挺,像是要去參加婚禮或喪禮。
「小靖小靖,他們是誰?」看到我呆滯的跟他們揮手,同學興奮的拉著我直搖,「帥哥集團欸!天哪,好帥喔~」
張著嘴,我不知道是特機二課比較厲害,還是這群麻瓜花痴同學比較厲害。「…我監護人的同事。」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的畢業典禮,也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畢業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