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昏睡發燒的這段時間,都城的暴動平息了。一方面是紅十字會的主要軍隊進駐,另一方面是禁咒師在各大媒體聯播了一次爆笑的演說與精彩的演奏。
聽說他上電視非常緊張,不但弄掉了麥克風,還打翻了水杯,演講稿整個溼淋淋的,搶救不及,一點大師風範都沒有。
沒了演講稿,他傻笑了半天,東拉西扯的,講了很多旅行發生的糗事和卡漫的精彩對白,許多人在笑倒之餘,非常懷疑他是不是冒牌貨。
但是他開始彈琴的時候,就沒人有疑問了。
他的琴聲安撫了整城的暴戾之氣,無數人在電視之前激動的鼓掌。
小薏拿報紙給我看,又說又笑的,卻一臉幸福感和篤定。高燒似的媒體瘟疫,應該過去了吧?
當然,禁咒師不是神明,也不是他到來就可以讓戰爭結束。都城還是有零星衝突,但他笑笑的接受採訪,笑笑的到處視察,甚至還能來看我。
他很溫和,但有種巨大的存在感。
「嗨,林靖,妳覺得怎麼樣?」病房裡只有我和他,我覺得安適、舒服,無所畏懼。
「我很好,謝謝你,禁咒師。」我小小聲的說。
「啊,叫我明峰啦。年紀越大越沒人叫名字,很寂寞啊。叫我哥哥也行喔。」
我彎了彎嘴角,牽動傷口還會痛,我想表情一定很古怪。「…明峰。」
他的笑凝固起來,幾乎是憂傷的望著我…但好像不是在看我。
「羅紗…是誰?」這個問題一丟出來,他的笑變得模糊蕩漾。
「是個勇敢的女人喔。妳非常遙遠的外祖母,是個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我畏縮了一下。並不是說我長得很醜,但我很平凡。「…我長得不像她吧。」
「我不是說容貌美麗。」他垂下眼睛,「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毀了半張臉,少了一隻眼睛。但對我來說,還是最美麗的女人。」他指著胸口,「她的心,堅強而美麗。」
他欲言又止,像是忍耐著很大的痛楚。忍不住伸出左手,摸著他的臉頰。這時候我看見他的左眼,居然是非常深的紅色。深得接近黑,絲絨般的深紅。
「這是她送的禮物。」禁咒師指著左眼,「她過世後,將她的淨眼,送給了我。」
「…你也看得到嗎?」
他點了點頭。
我覺得跟他更親近了一點,雖然認識不久。所以他抱歉的想要內觀我的天賦,想也沒想的答應了。
「妳有殘留的血暈呢。可以聽得很遠?」他端詳著我。
「…沒有好嗎?」我臉色馬上慘白起來,「我以為…我會變成吸血族嗎?」
「不會的,不要擔心。」他溫柔的拍著我,「這比較像是…後遺症。對,一種沒有大礙的後遺症。妳很專注的時候,可以聽得很遠。就這樣而已,別擔心。」
我痊癒的很快,沒幾天我就能下床了。有天深夜,禁咒師跑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擔任輔祭。
「欸?但我沒當過什麼輔祭…而且,要祭什麼?」
「祭天。」他笑著,將我抱起來,搭電梯到頂樓。
一隻非常巨大獰猛的九頭鳥沈靜的看著我們,斜下一隻翅膀。
「我可愛的小鳥兒。」禁咒師莊重的介紹,「她是英俊。英俊,這是林靖。」
很…很雄偉的「小鳥兒」。
那隻九頭鳥用當中一個頭蹭了蹭我,將我叼到背上,禁咒師也爬上來。在月夜裡,非常超現實的,御風飛翔。
我們飛到巴比倫最高的樓頂,俯瞰全城。九頭鳥落地幻化,成了一個滿頭蛇髮的美貌少女,有些羞怯的微笑。
哇賽…
「妳站在這兒,當我的左輔。」他招呼著九頭鳥,「英俊來這兒,當我的右弼。」
「…我該做什麼?」
「祈禱吧。」
祈禱?諸神不應的此時此刻,我該向誰祈禱?「…我只信仰聖光。」
「那就向聖光祈禱吧。」他笑瞇了兩彎眼睛,「有能力的人,什麼都是咒啊…」
他從虛空中取出一根極長的羽毛,虔誠的起舞。
我個人是覺得很怪異啦。是強而有力的咒舞也說不定。但很抱歉…我怎麼看都像猴子跳。我自詡語文能力極強,卻聽不懂他唱的歌詞。只能勉強分辨,似乎是印度話。
什麼都都都搭搭搭的。瞥了蛇髮少女一眼,她含著淚光,原本以為她很感動,但抽動的嘴角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最後他氣喘吁吁的揮下了那根羽毛。一陣兇猛而乾淨的狂風突然颳過整個都城,污穢的霧氣被掃得乾乾淨淨,隨風而去的還有臨終似的悲鳴,幾棟大樓冒出火花,乒乒乓乓一陣大響,然後復歸沈靜。
「好令人討厭的手法。」禁咒師喃喃抱怨著,「這年代還有人用魘神法…燒了你的草人,看你還能做什麼怪。」
…雖然很像在騙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大大的鬆了口氣。那種討厭的、壓抑而陰暗的氣氛,消失了。
「明、明峰,」我鼓起勇氣。若他也不足以信賴,我真的不知道該信賴誰了。或許柏人可以,但我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要默背一本筆記的內容,你可以聽看看嗎?」
他看著我,表情也嚴肅起來。「我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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