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女作家之死(十七)

真慘,她最喜歡的大包包帶子斷了,折磨的又是泥又是青苔的。身上的襯衫釦子掉到只剩下最中間那顆還固守崗位,上下都陣亡了。

將包包抱在懷裡,沮喪的往外走,培文遞來一條雪白的手帕。

這年頭還有人用手帕?「不用了,會弄髒。」她沒精打采的走出巷子,警車熱鬧的轉著紅燈,警察趨前細問,還把暗巷裡的小刀撿回來。

「麻煩妳來做個筆錄。」看看她的身分證,「羅小姐?這位見義勇為的先生…」又看看培文的身分證,「顏先生?麻煩一下。」

「我第一次坐警車。」培文笑,「把臉擦擦吧。手帕洗洗就好了。」

「洗不乾淨的。」綠香向來怕洗衣服,「白色不禁髒。」

「沒關係的。真的。」


她接過手帕,擦著擦著,硬把眼淚逼回去。真是…為什麼當初會看上那種男人!匆匆的擦過眼角,狠狠地醒了鼻子。

「對不起…」她僵硬著,「我賠你一條。」

「一條手帕而已。」他不以為意,「家裡還有十幾打。可惜不在手邊,要不讓妳醒個痛快。」

「我只是…只是…對不起,造成你的麻煩…」幸好沒化妝,要不又是泥又是殘妝,眼線糊開,睫毛膏讓汗水沖下兩頰變成兩條黑黑的漬痕,可以直接去拍恐怖片。

「不是天天都能英雄救美的。感謝上蒼給我機會拯救美女。我還以為得去帝國大廈排隊,跟金剛搶金髮美女才能當英雄。」他笑著。

問完筆錄,她精神委靡的站在門口。

「回家嗎?我送妳。」她的衣服還有泥巴,可見剛剛的混戰多麼激烈。

「我要去吃飯。」她把大包包的帶子綁起來手提,「我要去吃飯。吃一頓好的,飽飽的忘記今天的倒楣。」

「但是…」他有些訝異,她襯衫唯一的釦子還搖搖欲墜,她要這樣去吃飯?「要不要先回家梳洗一下?」

「我不要梳洗,我要吃飯!」她一扁嘴,急急的往前走。

「聽我說…妳只剩下一顆釦子。回去換件衣服好不好?」哄著她,「我們一起搭車到妳家換衣服,然後再出來吃飯…」

「一顆釦子就一顆釦子!」她忿忿的往前,「被看又不會少塊肉!剛剛差點被強暴都不怎麼樣了…」咬緊嘴唇越走越快。

培文覺得好笑,剛剛那麼勇敢,現在卻執著在一頓飯上。他拉綠香,「嗨…」

「我要吃飯。」綠香聲帶哭音,「我要吃飯…要吃飯…要吃飯…」她推著培文,一面推,一面聲音漸漸變調,哭了起來。培文把她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好好好…我們去吃飯。嗯?就去吃飯。」

拍著啜泣不已的綠香,他吩咐計程車一聲,帶她到西門町一家港式茶樓。

哭到夠了,自己覺得不好意思,繃著一張臉,一進去就開始埋頭吃了起來。

周圍都是不眠的夜貓子,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衣衫不整卻努力吃東西的女人。

「還要熱毛巾嗎?」培文輕輕的問。

她點頭,堅毅的臉讓熱毛巾烘得粉紅。用過的熱毛巾像是小山一樣高高推起來。詫異的看著她拿筷子有點吃力,發現她有片指甲整個黑了。有些黯然,這樣奮力的抵抗,對生活也這樣嗎?

「對不起。」終於停手的時候,她虛弱的道歉。

「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晚上的約會很有趣。以後還出來嗎?」培文笑笑。

她的眼神掠過一絲迷惘。今天她的表現很糟,她知道。她真的不該打跑那王八蛋,應該又哭又叫的讓人家來救她。既然發揮女超人的神力,就不該哭哭啼啼。這樣既不柔弱也不英勇,男人不是最討厭這種中間路線嗎?

他的眼神掠過一絲溫柔。今天她的表現真好。他知道。不要命的跟強暴犯拼了,當然不太聰明…但是居然知道要打落強暴犯的武器,還踢得遠遠加以反擊,不是哭哭啼啼的等人家來救她。等一切塵埃落定,才准自己將害怕顯現出來。

現在她這樣迷惘脆弱的樣子,實在讓人好想保護她。

「呃…再出來吃飯嗎?」吃得太飽,她似乎有點鈍鈍的。

「對。妳在家裡等著,等我來接妳,妳再下樓。不會有人傷害妳。」他溫柔的攏攏綠香的頭髮。

她閃了一下,有點摸不著頭腦,「怕我傷害其他強暴犯?」

他笑了起來。「好吧,算是可憐這些強暴犯好了。」

虛弱的笑笑,一站起來,那顆疲勞過度的釦子也陣亡了。她窘得抓緊前襟。培文聳聳肩膀,把自己的西裝外套穿在她身上,細心的幫她扣好釦子。

「我…等乾洗好就還你。」還是不明白培文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妳的伶牙俐齒哪裡去了?」拍拍綠香的頭,「不過今晚妳受夠了,我不怪妳。再出來吃飯,希望妳復原了。」

奇怪的男人。張著眼睛,她剛剛洗過一個非常燙的熱水澡,軟綿綿的倒到床上,四肢酸痛,卻睡不著。

有錢人的腦子和一般人不大一樣。她下了個結論。或許他們生活太無聊,覺得這樣刺激的夜晚很特別。

打了個呵欠。可惜,她的生活貧瘠乏味,不是每天都遇得到強暴犯的。找到了解釋,她很快的沈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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