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望著重重白紗飄搖的落地窗,這樣的奢華和陌生,讓她知道,自己在傷重時經歷的不是夢。
回到有翼了?這裡不是王都?腦子裡蒙著的迷霧漸漸散去,是了,蓮華王兄一即位,就急急將首都內遷到原本避暑的夏都。
事實上,她從沒到過有翼王都以外的地方。七歲時,母親死亡的傷痛仍新,刺客又將她與夏特連逼到死角。來不及避難的兩個公主連抱在一起發抖,夏特連還能喝令刺客不可無禮,她已經嚇呆了。
若不是出使有翼的義父救了她們,大約會相擁著死去。
「帖斯特君,」比她還小一歲的夏特連,已經在神殿裡學習一段時間,早熟的她這樣莊重的對著義父說,「本宮不欠人恩情,這是信香,」年紀尚幼的她已經能做出傳信千里的信香了,「准你一個願望,本宮必全力以赴。」
笑著接過信香,「謝公主恩賜。」轉過眼看著還在流淚,癱軟不能行動的馡,「同樣是公主,流淚是不管事的,」他將匕首放進自己的小手裡,「自己的命要自己守住。」
心裡不知道是怎樣的滋味,她好強的說,「我…我也不欠你恩情!我一輩子保護你!保護你!」被刺傷的恐懼像電擊,她又哭了起來。
「就是這種氣魄。」他的大手覆在自己的頭上,顯得這麼值得信賴。
從那天起,她沒再流淚。母親教導她要重然諾,她很聽話。義父收養了無母的她,將她收在身邊,帶回常夏。她對有翼幾乎是陌生的。
我應該保護義父的。
「妳這王八蛋!」嘖,傷重也避得開這軟綿綿的花拳繡腿,「我要救妳,救妳ㄟ!妳她媽的居然想砍我?妳有沒有搞錯?」
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怎麼有人能夠越活越小,「妳是誰?」
「我是誰?!我是妳倒楣的王妹夏特連!妳不要跟我裝糊塗了,半年前我們才見過面的!」
一面躲著她沒有力氣的攻擊,一面皺眉,「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愣了一下才知道馡的意思,「她媽的~妳的意思就是說,我比小時候還不如就對了?!我可是馬雅學院首席畢業生,天下第一的引水師呀~妳這混…阿~我又吐血了~」
修女和醫生趕緊架住暴跳如雷的夏特連,「公主阿~千萬不要動怒阿~阿阿~趕緊拿止血藥和安神湯來~」
轉回頭,看見連華王滿滿的笑意,「這麼欺負她,很有趣?」
「值得期待的反應。」她淡淡的回答,解開衣服看自己的傷,即使王兄在眼前,她還是淡淡漠漠的。軍旅生活讓她看淡了許多事情。當存活成為第一要務,男女之別只算微枝末節。
御醫很謹慎的將她的前胸都裹了起來,按了按傷口,痛,卻還能夠忍受,血倒也不流了。
「御醫很厲害。」試著運氣,還是有點沈滯。
「我也覺得,若不是有他,戰爭傷亡會更慘重。」猙獰面具下的眼睛藏著不忍,「妳的傷若遲了一點,連他也救不了了。」
馡不答腔,閉目靠了一下,「我該吃東西了。」
拿起食物,傷重加上體力透支,一聞到肉的腥羶,臉色發青的幾乎吐出來。但她還是大口大口的將肉吞進去。
武將是不能偏食的。要多吃點,趕緊養好體力。她向義父發誓過,一輩子都要保護他。
「…長大起來,妳和夏特連的性子像是掉換過。」蓮華笑了笑,「我寧可妳和夏特蓮一樣愛哭愛笑,情感衝動,也不希望妳…」
「蓮華王,我現在是常夏的將軍。帖斯特府的女兒。」望著溫和決心犧牲在有翼的王兄,口氣軟了下來,「有翼有王兄,是有翼的幸運。常夏可沒有這種幸運。」她細細的娥眉蹙了起來。
若非此,義父怎會憂愁國事到無暇娶妻?「要感謝王兄,屢次在義父有難時,出使常夏。」
「回來如何?」蓮華坐在床沿,「我需要武將…」
「不。承諾就是承諾。女子也要信守承諾。」王兄根本不會把她當武將,大約會努力補償她這些年的苦辛。這位戴著獰惡面具,甘願為了王國活不過三十的王兄,努力的將分離的兄弟姊妹都納入他的羽翼下保護。
雖然不可能回來當公主,卻能感受到王兄說不出口的疼愛。這讓她冷凝的心略略感到暖意。
「傷愈再走。」他按了按這位勇猛出名的王妹肩膀,「還需要什麼?」
「琴。請賜妹一把琴…」蓮華接下去,「因為操琴可以延展傷疤,讓長出來的肌肉強健。等等我讓蕭恩把我慣用的琴拿過來。」
這才真的笑了,「王兄這些年的確辛苦。」原來蓮華王也是這樣嚴格的對待自己的傷勢。
我不但是帖斯特府勇猛的狂花馡,也是驍勇善戰的蓮華王的王妹馡公主。她挺了挺胸。
調了琴弦,初時一動傷口就痛,琴聲斷斷續續的。調和心神,真氣略順以後,琴聲也漸入佳境,真氣的運行也越順暢。
彈罷一曲,神智清明許多,沈滯煩惡的瘀傷漸去。緩緩的舒出一口氣,低頭發現繃帶上滲出血來。她不以為意。
再長出來的傷疤肉芽會更強健,下次要傷她就不再那麼容易。
「呃…我能不能幫妳換個藥?」猛睜開眼,怎麼有人能無聲無息的走近她?難道自己受的傷比想像的還重?
看著她有些侷促不安的臉,猛然憶起那個飄然的身影。她伸出手來,捉住即將氣虛的自己。
「妳是聖女巫。」她肯定著。
沒想到這樣子就讓她臉紅,「阿…呃…妳還是叫我李密吧。那個…那個傷…」這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讓自己好生羨慕又有些敬畏。
深深的看著她,笑著自己的幻覺。被救的瞬間…她以為看到天使降臨了。美麗的雪白羽翼飛揚。
「就麻煩妳了。」口氣難得的和藹,「也謝謝妳的搭救。」
「不…呃,我是說,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是夏特連。」她害羞的笑了,親切的,「我幫妳換一下紗布。妳的琴,彈得真好。」
「沒有太多的時間學,只是反反覆覆的彈些舊調吧。」客氣著,被譽為『常夏第一琴』這種事根本沒什麼好說的,過耳即能彈奏歌詠都是尋常小技,記得幾百首曲子在心裡也不能拿來打仗,就是些文人愛瞎起鬨。
李密把許多瓶瓶罐罐打開來,哼著歌調藥,起初不以為意,聽了幾遍,覺得有些意思。
「這是什麼歌?」
「歌?」李密對於自己不經意哼的曲子,還得想一下才知道,「喔,這是聖石傳說…糟糕,妳也不知道什麼是聖石傳說…哈哈…這首歌叫『稀微的風中』。」
聖石傳說?不想去探問,不過向來雅好音律的她倒央李密把歌詞翻給她。
翻譯?李密搔搔腦袋,這可好了…台語歌ㄟ…一面換藥一面苦思,結結巴巴的把歌詞翻完了,自己都想鑽到桌子底下。
看著李密抄得七歪八扭的歌詞,硬架著李密唱了兩次,她不顧傷勢,在詞上將譜寫齊。閉目稍想,將整首曲子彈出來,第二次就可以跟著唱。
李密張大了嘴。
「太厲害了!」她激動的將馡的手一握,「比伍佰唱得好呢!阿,妳長得這麼中性美,聲音這麼渾厚好聽,若是到了台灣一定會變成偶像歌手的!不管男生女生都會愛死妳的!」
她跑過去抽了一張白紙,「幫我簽名好不好?」
看著發著光,非常期待仰慕的小臉,她的喉頭滾著笑。「簽名?」
真的簽了自己的名字,將貼身帶著的印章蓋在上面,「好生拿著。將來來常夏玩,給通關者看就行了,他們會帶妳到我這兒來。」
看她萬般珍惜的放進自己的包包裡,她寵愛的撫亂李密的頭髮,卻一怔。
第一次,跟人這麼放肆。就算是夏特連,她也是淡淡的,即使常常故意激她。
這個沒有責任壓在肩上的小女孩多麼可愛溫和,不用提防她會利用自己或加害自己。她像是雲雀般快樂的吱吱喳喳,對於她說的事情都這麼好奇。
只是,提到蓮華王兄時,她頰上的暈紅,卻瞞不過人。
那麼,傳言是真的了。側室…這個活潑天真的女孩能活過多久?在詭譎的後宮裡?她不會忘記母親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其他的嬪妃怎樣得意的看著向來受寵的母親死去。
雖然後來她們也死了。
遲緩的腳步在身後停住,「玦太后。末將未能全禮…」太后笑了笑,讓女官扶著坐下,「密兒是個好孩子,是吧?」
原本她只會沈默點頭,不知怎地,開口,「請太后多多周全。」
「周全?這龍潭虎穴,我連自己都不周全…」看著蹙起愁眉的馡,「只能盡力了。」
「方才金銀瞳國的使者覲見,據說常夏的帖斯特子爵打敗蠻族,安然無恙。」太后淡淡的說。
這消息讓馡窒住了。短短的現出激動,雖然只是一瞬間。「謝太后。」
他沒事…義父沒事。從醒來就在心裡翻湧著不安。恨不得馬上回戰場。嚴厲的義父…卻是她唯一的牽掛。
輕輕在琴上隨意的撥弄,正是剛剛李密教她的歌。
不願說孤傲的情話 寵到戰袍狂妄的花
淚緩緩的從頰上滴落,她卻堅持那是夜露。
回到王都,邊城雖然涼爽,夏日已至,蟬聲沙沙中,春天裡奔騰的龍河只剩一彎清淺,只有午後偶爾下雨的時候,才能滿過膝蓋。要不只在腳盤清涼的流過。
失了這處屏障,除了永冬來襲,就是山區的蠻族也常過來打劫富庶的有翼村莊,士兵們在烈日融融裡,還是絲毫不敢懈怠。
「又有人中暑了…」軍醫吆喝著,「這邊,先幫他沖過水,密小姐,幫我拿一下嗅鹽好嗎?」
李密清脆的回答著,蹦蹦跳跳的跟著軍醫後面。她雪白的皮膚也被夏日染上淡金色的光澤,卻總是笑嘻嘻的。她還模仿山區女孩的打扮,在額頭上貼了奇特的圖案,等曬黑以後,拿掉貼紙,彷彿雪白的刺青,在淡金色的臉上光耀著。
「看,三隻眼!」她給蓮華看,像是倒豎的眼睛在她額頭,非常惹眼,「下次等夏特連來,我就教她這麼玩!」
「密小姐!繃帶!還有藥水!」她應著,笑咪咪的離開蓮華,到傷患那兒去。
回到王都,她快樂許多。首都那種堆滿貴族和死氣的地方,讓李密有著不勝負荷的感覺。回到這個簡單的邊城,她擔起王宮魔法師應該做的工作,忙碌卻比首都的養尊處優高興多了。
在這裡,我是有用的。
「很痛?」她關懷著骨折的士兵,滿臉的汗和淚,「不要怕。把你的手給我…」身邊慢慢的泛起霧氣,將士兵包裹在舒適的舒緩中,骨折劇烈疼痛的矯正,就剩一點點痠麻。
視察軍營的蓮華眼睛瞄了一下那邊,繼續聽著報告。救回馡之後,李密莫名其妙的開竅了。魔法的學習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剛剛使用的麻醉術,醫生才教過她一次。
抬頭看看萬里無雲的天空,在首都鬱積的悶,一下子消然無蹤。邊城才是他的地方。在這裡守護著有翼,比在首都和貴族們鉤心鬥角好多了。
這裡的空氣乾淨。而且,這裡…李密才屬於自己。
一起騎馬到很遠的地方。李密的劍術進步有限,但馬術和魔法都足以自保了。蓮華來來去去在山區視察蠻族和永冬動向,隨伺在側的李密不至於在零星的戰鬥中,被抓起來當人質。
就像是現在,不知道哪裡來的蒙面黑衣人一面吆喝著,一面兇狠的揮舞著重劍。蓮華和蕭恩殷棋連成一線,首尾呼應的擊殺五個人組成的精銳暗殺者,李密在稍遠處看著戰況。不承想第六個刺客從後面掩至,發聲喊,想把李密拖下來。
手剛觸到李密,強烈的電擊幾乎把他的手烤焦,慘叫著摔著導電的劍,李密只將劍擱在他的頸窩。
「請你不要亂動,」她有點侷促著,「我的劍術不太好,不小心會割了你。」劍身鋒利的閃爍,離刺客的頸動脈只有一公分。
殲滅了那五個刺客,蓮華抓住第六個刺客,「他死了。」
李密愣了一下,「可是我沒割到他呀。」看了他發黑的臉,她又轉悲憫,「需要自殺嗎?」
蓮華搖了搖頭,一隻極細的針不偏不倚的刺入刺客的頸動脈。
「王,」蕭恩不敢置信的,「他們底下穿著恆王子府的家服…」
他抿了抿唇,「第一次發現刺客還穿制服。這就叫不打自招。」勒馬,「回去吧,這批刺客忒笨了。」
「你不相信吧?」李密默默的坐在蓮華的懷裡,忍不住問,「恆才不會…」
「嘿,」蓮華似笑不笑的看著李密,「這麼關心他?他可是有未婚妻呢。」
李密的臉馬上漲紅,生氣得不得了,「你鬼扯什麼!?我才沒有…」
「瞧,」他握住李密氣得捶他的拳頭,「沒有就是沒有。」點了點她的鼻子。
自己卻暗自心驚。何必這樣欺負她呢?心裡對恆那點酸意又是什麼?當然她會關心別個人。她常惦著玦太后,惦著祭司長,惦著夏特蓮,惦著馡,也會惦記著恆。
但是恆和她自在的開懷大笑時,他的心裡,卻有種痲痹似的痛楚。個性嚴肅的自己,怎麼樣也沒辦法和她一起大笑。
甩了甩頭,把信給她,「差點忘了,夏特連和馡有信給妳。」
展開兩個摺子,非常優雅的兩種筆跡。夏特連呱啦啦的寫了好幾摺,馡只寫了「後會 謝謝.馡」。
「回去了…」倀然若失的。望著滿天雲霞鑲嵌著金邊,夕陽緩緩的沈入山緣。一冷一熱的兩個公主,卻是來到這個世界,相處得最投緣的兩個人。
她們大約也在不同的方位看著夕陽吧?怔怔的,心頭湧上酸楚,差點流下眼淚。
她們現在在做什麼?夏特連還在東荒繼續艱苦的引水師生涯嗎?馡呢?傷得那麼重,卻神情泰然自若的回去戰場。戰場上這朵狂花,還彈不彈琴呢?
調著傷藥,被五顏六色的藥糊花了臉。心不在焉的望著從窗外飛進來的的黃金火焰鳥,就在桌子上燃燒,焰花透明美麗。
天,我在幹嘛?趕緊救火呀!
拿起溼抹布正要撲過去,焰心出現了淡金色的笑臉,「嗨,密兒妹妹,過得可好?這是信件,我是夏特連。我剛想起信息的做法,以後就不用煩蓮華哥哥轉信了。」
笑咪咪的說了這句話,蓬的一聲不見了。火焰消逝,剩下一封潔白的信件。
愣了半天,拿起信就衝進主任修女的祈禱室,主任修女被她雜亂無章又糊塗的詢問,弄得頭昏腦脹,等看到了信,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很高深的法術呢,叫做『信息』。」她將書翻開來,「學倒是不難學,不過,我寧可用信鴿呢…」
李密一把搶過來,「等我背熟就還修女,真的,我一定會還的…」最後一個字已經在門外喊的了。
「學來作什麼呢?很不實用呢…」主任修女追不上她,有些困惑的,「書上寫得那麼清楚,她應該懂吧…」
的確不難學。兩個小時候,她成功的把火焰鳥送到天空,不一會兒就接到夏特連驚喜的回信。
「蓮華!」她匆匆的衝進他的寢室,無視剛脫下上衣的蓮華,眼睛充滿尷尬,「以後我可以寄信給夏特連和馡了!剛剛我寄信給夏特連,她也…」突然覺得頭好重,身體輕飄飄的往地毯跌落。
「李密?!」連華趕緊抱住她,省得她跟地板接吻。
等弄清楚了事情,他的聲音緊繃,「沒人告訴她,施術之後,法力不足的人,會昏睡一天一夜甚至變成廢人嗎?」
「我還來不及告訴她…」主任修女低下頭,「我想,書上記載的這麼詳細,她應該會知道呀…」
嘆了口氣,讓主任修女回去。他撿起丟在桌子上的魔法書。咒語和使用方法佔了第一頁,警告事項在翻過來的次頁裡。
這種冒失…是可愛,還是衝動呢?坐在床沿,覺得她粉嫩的睡臉,怎麼都看不厭。真的要放她走?任她離開自己的生命?
將來會是哪個男人看著她的睡臉?
一等她醒過來,馬上拉長了臉。「為什麼這麼冒失?」
將床單拉高,像是這樣就可以擋住蓮華的怒火,「呃…我沒想到會有副作用…」
「不要告訴我,妳學魔法從來不看警告事項!」蓮華抓住她的手臂,「妳這種冒冒失失的個性,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改呀!」
一廂躲,一廂討饒,李密心裡暗暗叫苦,上回她險些燒掉煉藥房,蓮華將她按在膝蓋上痛打了一頓屁股,這次恐怕也逃不掉。
他說得好,賞罰要分明。身為聖女巫,除了王族,沒人有膽懲罰她,這「艱鉅」的任務,當然就落在他的身上。
「我已經不小了!」一面掙扎,一面叫著,「不要打我屁股!」沒想到踢到蓮華的小腿,兩個人重心不穩的跌在床上。
壓在她的身上,驚覺這半年來,原本少女青澀的身材,也開始如嬌花般柔潤起來。手指絞纏著烏黑的長髮,清秀的面孔泛著淡淡的桃花暈。胸脯像是一對溫馴的白鴿,即使隔著衣物,還是感得到薄薄衣料下的柔軟。
他將面具拿了下來,用真實的面孔看著她。輕輕的,將唇貼了上去。
心跳大得像是擂鼓,指尖梳過她的長髮,滑溜的感覺讓指尖舒適得幾乎有痲痹感。然後是美麗的耳垂,然後細白的頸子,鎖骨,緩緩緩緩的下移,深吻著她,感到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像是怎麼吻也吻不夠…
吻她的下巴,脖子,輕顫的前胸…
「呃…」李密吞了幾口口水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覺得嘴裡都是蓮華的氣息,「蓮華…萬一有小寶寶怎麼辦?」
啊?
「我是不介意啦,但是…你可能得帶一下保險套…這裡有保險套嗎?」李密開始苦惱了起來,「所以…所以…你可能…可能…得設法避免…呃…避免懷孕的可能…」
看著瞪大了眼睛的蓮華,她心裡慌了起來,「喂!我是為了大家好…萬一生了孩子…那個孩子…孩子…」她結巴了起來,一個蓮華的孩子!似乎是很棒的點子…餿點子,「你…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我只是性觀念比較正確…笑什麼!」
蓮華笑得全身發抖,卻也不肯放開她。真的是…從來沒有別的女人膽敢不化妝、不薰香就面對王者。滿身都是奇怪的藥味,甚至有硝煙和刺鼻的膽汁。
憐惜的擦著她臉上一點點沒擦乾淨的藥漬。在這樣激情的時刻,她還是清醒的,「密,妳為了我的孩子擔心嗎?」
「呃…」被他這麼壓著,腦子實在很難運轉,「孩子…」想起玦太后的孤清,環太后的瘋狂,王族間的暗殺,眼神多疑的王子公主,「是的,」她的聲音非常輕,「我不想看你的孩子互相殺來殺去。」或是讓人湧帶著殺來殺去。
撫著那頭滑溜的頭髮。聽說頭髮柔細的女人脾氣好,偏生李密的頭髮堅韌而光滑。就像她外柔而內剛的性子。
「我本來就不想納任何側室。」蓮華答著,「我要妳,並不是要妳當我的側室。」絕美的臉愉快的逼近她,發現蓮華的兩個瞳孔顏色不太一樣。
同樣是緋紅,一邊豔麗的像是飛舞的桃瓣,另一邊落了深深的樹蔭。長期和金銀瞳國聯姻的結果,讓蓮華也間接的繼承了金銀瞳王族的眼睛。
她迷失了一下,「我不想當側室。」
「我們的意見一致呢。」輕輕吻著她的指背,「所以,我鄭重的跟妳求婚。不是要妳當我的王妃。而是以『蓮華』這個身分,要求妳當我的妻子,榮辱與共,生死不相背離。」
被雷打到還不會這樣震驚,她的腦細胞全體昏迷了一秒鐘。
「那…那金銀瞳國的旭夜公主…」李密掙扎著,「我…我還是得回家…」
「我不讓妳回家!」蓮華緊緊的抱住她。當了多年的賢君,第一次這樣的任性,少照到陽光的臉龐,雪樣肌膚浮起堅決的紅暈,「我不!我會跟金銀瞳退婚,我的後宮,只會有妳和我們的孩子。」
下了決定,心裡時時刻刻籠罩的烏雲,頓時全散了。這一生,讓他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人吧。
李密的眼睛一下子湧上了霧氣,「蓮華…你不用這樣…如果…如果你要我…」哎哎,誰來教我怎麼誘惑男人啦~去他的避孕和保險套,「你…你你你…你可以…抱…抱抱抱…抱我…」
啊啊~這樣重要的時候,我幹嘛口吃呀~
蓮華望了她許久,溫柔的吻了她。卻將她的衣襟一拉,掩住已經有吻痕瘀青的胸口,「在妳成為我的妻子之前,我不會再對妳無禮。」
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幾乎是淘氣的。戴好了面具,正經的跪下來,親吻李密的裙裾,「以王的名譽發誓。」
呆呆的看著他帥氣的離去,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不整,和剛被撩撥起來的情慾。就這樣放把火,就…就跑了。
哇啊~該死的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