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羽帶著傷回來了,走路一跛一跛的。
雖然帶傷是家常便飯,但他回來以後,就非常沈默,一副神游物外的樣子,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恢復點精神。
白翼問過一次,烏羽卻煩躁的要她閉嘴,她就真的沒再問,遇到他就繞著走,花更多時間在菜園和廚房裡,連她的「暑假作業」都搬到樓上去做,盡量不要跟他碰面。
但烏羽更煩躁了。
等他回來六天後,烏羽喚住她,「…我說過要讓妳漂亮一回的。」
白翼有些狐疑的看他,還是溫順的坐下,閉上眼睛,讓烏羽在她臉上塗塗抹抹。他真的很仔細,化妝化得很慢。白翼懷疑他根本是一根眉毛一根眉毛的慢慢畫,已經超越了慢工出細活的境界。
「好了。」他有些嘶啞的說。
白翼眨了眨眼,睜開眼睛才發現他離得很近…而且越來越近。
她還沒意識過來,烏羽已經將唇貼在她唇上。若有似無、冰涼絲綢的觸感。
轟的一聲,她的臉漸漸燒了起來,瞪著烏羽,動都不敢動。
他泰然自若的退後兩步,「沒弄壞妳的胭脂…這樣才叫做完整。」牽著白翼到銅鏡前坐下,她瞪著鏡中面若桃花的自己,差點認不出來。
「很美吧?雖然是假的。」烏羽將手搭在她肩上,「可惜傷皮膚,不能天天這樣畫。」
「這是畫皮。」白翼窘得要死,「這不是我。」
烏羽沒有說話,只是從鏡中看著白翼。
不能再拖了。這次的任務差點失敗…因為他心浮氣躁。他的心,亂了。
這樣不行。要趕緊把她送走,跟她切斷關係。不然他會死…他若死了,手下自然分發給其他人…誰護著她?她也會死。
其實,他很想弄壞她的胭脂。
就是這種心情,才會導致不能留她的後果。如果他能理智冷靜一點,不會到這種地步。
「…我要到四十歲,才能夠奉回族號,不必聽從家族命令。」他低沈喑啞的說。
可有族號的精英殺手,活過四十歲的,很少很少。
「你四十歲就可以退休了嗎?」白翼精神為之一振,「你今年幾歲?」
「…二十九。還有十一年…」這十一年內,隨時都可能死。
「十一年而已。」白翼對著鏡中的烏羽一笑,開朗明亮,「你退休後想做什麼?」
烏羽語塞,「還沒想過。」
白翼小心的從鏡裡看他,烏羽卻別過頭。
他是…害羞?明明有話要跟我講,為什麼吞吞吐吐?剛才親她…真的是化妝的必要性嗎…?
她的臉越發紅,嬌豔欲滴,「烏羽…你真的、真的不娶老婆…我是說不成親嗎?」
「我不想禍延子孫。」他的聲音更啞。
咬著唇,白翼開始絞手指。萬一是誤解呢?那就太丟臉了…淡定、淡定。只是嘴唇皮碰一下,沒什麼嘛哈哈哈…
可烏羽不講話了,讓她更加忐忑。她也搞不懂自己怎麼想的…但她對這樣的日子很滿足。她喜歡烏羽來吃飯,來住幾天。甚至有點喜歡烏羽嘴壞的霸道…其實是關心,她也了解。
非親非故,他卻那麼自然的照顧保護她,非常理所當然。她不想破壞這樣溫情穩定的關係。
「那個…」她期期艾艾的說,「如、如果,你四十歲的時候,還沒想娶老婆…我是說成親,我就、就…就當你女朋友吧。」
烏羽的雙手猛然用力,抓得白翼肩膀大痛,哀叫出聲,「你輕點啊!」
他醒神過來,忙不迭的揉著她的肩膀,「…女朋友?」
白翼羞極了,咳了兩聲,「就是…就…紅粉知己,青衫之交啊…」
「…跟我走嗎?」
白翼點頭,「若是那時候你還不討厭我…」
「說定了,生死不改。」烏羽淡淡的說,「對了,我也把舞衣帶回來了。妳挑套喜歡的去。」
她很快就被華麗非凡的舞衣吸引住了,興致勃勃的挑選,一套套的換給他看。
烏羽看著,一直淡淡的笑。心思卻飛得很遠很遠。
她願跟我走。她說,十一年而已。
「我若不到四十死了呢?」他問。
正穿著豔青舞衣旋轉的白翼停了下來,低頭認真想了一會兒。她就是個死心眼的呆子,不然也不會為了前男友輕生。
「我替你守墳。」白翼對他咧嘴一笑,「我是認真的唷。」
烏羽的眼神,罕有的柔和。「妳那膽子,恐怕沒有綠豆大,怕鬼怕得要死,還想替我守什麼墳?」他笑笑,「為了不讓妳違反諾言,我就勉為其難的活到四十後吧。」
白翼撇了撇嘴,「還真委屈你呢…天啊!怎麼就快天黑了!晚飯還沒做啊…」她衝上去更衣,下來的時候烏羽不讓走,硬把她的臉洗乾淨才放行。
原本欲焚的煩躁,竟然就這麼無影無蹤,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