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太重了嗎?
望向呆著臉陷入冥思的夜影,寡言的烈終於還是忍不住對她慎重的說了幾句,「…妳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巫師了。」
不再有崇高的地位、設備資源齊全的法師塔,也沒有和黑暗與真理密切契合的身體了。所以,不要胡鬧了。
以為她會嗤之以鼻或強詞奪理,結果,她卻沈默的陷入冥思…看不出是賭氣還是反省。
是說,逢末.夜歌懂得「反省」這兩個字嗎?
變得好安靜。反而有點奇怪。
快接近克麥隆城時,夜影突然開口,「你說得對。我現在已經不是大巫師了…所有法師的咒文和知識都含糊不清,術士的部份也一半不到。我的確不該逞強。」
…原來大巫師也是會反省的。
「但沒有在安全的狀況下測試,我不知道極限在哪…畢竟愛麗的身體對我來說很陌生。」她別開臉,語氣生硬的說,「對不起。」
…原來逢末.夜歌也是會道歉的!
「我不是責怪妳。」好一會兒烈才開口,「我剛離家的時候…覺悟不足,吃了很多沒必要的苦,所以…」
「嗯,謝謝。」語氣還是很生硬,但已經柔和很多了。「我們快到克麥隆了,那邊曾經是無法之地…後來恩利斯王朝的塔尼亞公主來這裡建立規則,這個公主很有意思,把自己嫁給克麥隆喔!就是在她在王國圖書館保留了一些亞爾奎特的古籍,我才肯到這兒就職兩個月…不然他們的王國圖書館那麼小,我是不會考慮的。」
「…妳任職過三十個國家?」
「我十二歲就拿到術士和法師的執照了,老師們哭著讓我畢業…我就開始任職了。」
「捨不得妳?」
夜歌哈哈大笑,「不,是喜極而泣。再也不會有人把他們問得啞口無言,反過來把他們教會…老師們泣奔的模樣挺有趣的。」
「我任職過的王國通常都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因為鄰國不知道該怎麼攻略…攻略了會有什麼結果。他們取得和平,我取得王國圖書館閱讀權,各取所需啦…」
任性傲慢自大,心眼不好又暴躁…為什麼讓人討厭不起來呢?
烈微微的有些困擾。他應該很討厭這類的女人…特別是無視規則這一點。為什麼會容忍呢?
直到在距離克麥隆兩里處遇襲,他才略微明白為什麼。
那是一群黑衣刺客,數量恐怕上百。當中還有十來個魔劍士和法師。非常專業,專業到他們陷入泥淖術裡才驚覺,之前一點感覺也沒有。
是暗部!
他一把揪住夜歌的領子,想把她扔出泥淖。
「你把我扔出去我就宰了你!」夜歌語氣非常急切,「做你該做的事情不要管我!」
按著葬喪記錄書,她迅速的咒文完全聽不清楚,卻在法術箭矢到達之前反彈出去,甚至泥淖術都被破解。
然後不堪負荷的她立刻吐血,卻立刻精神控制三匹駱駝擋掉攻擊,沾著血快速的在地上畫好咒文陣,捧著葬喪記錄書,浮現點燃的人脂蠟燭。
做我該做的事情。烈咬牙,疾如狂風的攻向大後方的法師。他不喜歡殺人,但這批暗部…是不死不休的。
他很快就覺得疲累,畢竟他只有一個人。同時壓制龐大的封印和戰鬥,是種雙重的耗損。
「烈,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好!」強頂著防禦陣的夜歌吼,「封印由我操控!」
他仰天咆哮,肢體爆裂不成人形,簡直像個怪物,也擁有怪物的強大。但他的理智卻空前絕後的清醒。
要快點解決。統合不佳的夜歌沒辦法維持太久。
他撕裂了法師,異常殘暴的。並且殲滅了所有的魔劍士。不死不休的暗部,只要看得到一點成功的可能就不會停手…所以他要兇暴的掐滅他們微弱的希冀!
果然,在不可戰勝的怪物之下,暗部撤退了。
正在咳血的夜歌,卻一點一滴緩慢而沈穩的將他的封印封上。
獠牙慢慢的縮回口腔,暴漲的獸爪緩緩恢復原狀。他全身都冒著血,傷痕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但理智卻沒被怪物統治。
這是第一次,沒有被吞噬理智的解封。
夜歌喘了喘,厭惡的拉著被血染污的前襟,「嘖,好髒啊…我要洗澡。」
「妳,沒事嗎?」他沙啞的問,蹲下來扶著脫力的夜歌。
「沒事…不對,我有事!」夜歌咬牙切齒卻虛弱的抓著他肩膀,「死小鬼,你以為我是誰?居然要把我丟出戰場!老娘被侮辱了!」噗的一聲,她又開始咳血。
…夜歌,妳意外的不會抓重點呢。
「我是怪物。」
夜歌露出相當輕視的神情,「你這程度敢說怪物?真正的怪物是老娘啦!我敢說把我的腦子攤平,可以鋪滿整片大陸喔!在我面前誰敢說是怪物?」
…夜歌,妳相當不會安慰人。
「再說話,血會從鼻孔噴出來喔。」烈俯身將她抱起來。這個嚴重潔癖的少女大巫師,果然悶悶的閉上嘴。
最後攔到一隊嚇個半死的商隊,讓他們和行李搭了段便車。
「我不要跟火腿同車。」夜歌輕聲抱怨,「而且是快壞掉的火腿。」
「流鼻血了。」烈冷靜的回答,一面擦拭她臉孔的血漬。
夜歌相當煩躁的安靜,眉頭深鎖。
真的。很難真的討厭她呢。
結果進古都克麥隆沒住進旅店,倒是住進了神殿。在神官的療癒下,終於止住了夜歌的內出血,結果神官在嘮叨告誡的時候,夜歌藉著微弱的月光,逃避冥思去了。
「我要洗澡。」她自言自語的抱怨,「不是換過衣服就了事了…我要洗澡不然睡不著…」
「大巫師淹死在澡盆裡,會是經典笑話。」
沒想到會看到「逢末.夜歌的憂鬱」。
「…妳不想問嗎?那些刺客?」
「沒什麼好問的。」心情不太好的夜歌閉上眼,「永冬國暗部對吧?永冬人有獨特的瞳虹和靈魂顏色。」
所以妳早就知道了啊。
「小孩子早點睡啦!明天扶我去浴室…明天我一定可以洗澡不淹死…」她不耐煩的說,聲音漸漸模糊悄然。
撐著臉看著她的睡顏,總是覺得很陌生。
大概是,他認識的是「逢末.夜歌」,不是他的解封者「愛麗」。
在行軍床上躺了一會兒,烈轉頭不看她。等醒來就會看到夜歌了…現在這張臉不是。
果然是充滿魔性的大巫師。他有點了解百年前那些看著她的男人,為什麼會有那麼綺麗的幻想了。
根本不是因為外表的冷艷而已嘛。
第一次,他睡得這麼沈,沒有被雜夢驚擾。
喜歡這篇文章請給蝴蝶稿費(留言)或是給一個大大的讚喔~(<ゝ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