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路祭
「你怎麼不會說,『口胡!你這廢柴仆街吧!』?」我納悶了。
「我才不會這樣講!」徐道長的聲音氣勢萬鈞的透過手機而來,手機都有點被震動到。
如果是我的學姊學長一定會這樣講的吧?他們不迷港漫都常這樣講了,像徐道長這麼迷一定更可怕的嚴重。
「那你去香港買港漫喔?」我問。
「不是!就說是來辦事情的了!」聽起來他非常火大。「別再管我來香港和看…那個的事情了。學校還好嗎?妳呢?有沒有用功?起居正不正常?妳的布鞋好歹也去洗一下…」
…你從香港打電話來,就是想囉唆這些嗎?
我真的覺得大家都誤會了,徐道長對我沒什麼意思,他就跟我一樣,人際關係老是憑直覺衝過頭,說他在追我,不如說他把我當成女兒,我呢,也覺得他比較像老爸,但更親近一點點,實在是好看的人人人愛看,今天金城武像徐道長一樣跟我親近,我也會臉紅心跳的。
但要我們之間實在乏善可陳。會有心動對象用顏氏家訓教訓喜歡的人嗎?
為了避免誤會,我還是等他換氣時誠心誠意的問,「徐道長,你想追我嗎?」
我猜他是嗆到了,他咳了好久。
「不是!」他勃然大怒,「我若想追妳就會直接講,做什麼拐彎抹角!小孩子不好好唸書,滿腦子都是什麼愛不愛的,將來還想有什麼成就?…」
我趕緊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國際電話很貴的。「我只是想確定嘛。我怕我誤會什麼的,既然不是就好了,因為我不是在追你啊。」
「我知道啊!呆丫頭。」他語氣稍微緩和點,「直心直肚腸的,哪天被扛去賣都不知道。」
「你都沒被扛去賣了,我就不會被扛去賣。」我沒好氣的說。
閒聊了幾句,掛上電話,我才想到忘了跟他說最近的怪事。想想說不定不重要,就擱下了。
我會這麼納悶,其實是有理由的。
那天我鹵莽的跑去敲徐道長的門,又在他那邊睡到下午才讓他送著回家,我們家亂得跟馬蜂窩一樣。但他大大方方的跟我爸媽聊天,說小燕子去找他說話,結果睡著了,現在才送回來。
或許是他的態度太坦蕩,把氣得暴跳的老爸唬住了。等他告辭以後,我爸媽才大夢初醒,對我拼命轟炸。
「你們是想問我有沒有跟徐道…徐老師上床?」我決定簡化問題,「答案是沒有。」
但我不知道這樣直接了當的答案卻會讓他們更瘋狂。總之什麼荒唐古怪的問句都冒出來,媽媽還很興奮的建議我如何擄獲徐道長的「芳心」。
雖然覺得他們想太多,但被說久了,我還是有點懷疑。
幸好開學了,徐道長也說他開學後會更忙,事態似乎比較平息了。但徐道長開始隔一兩天會打很貴的國際電話來跟我講幾句話。雖然我不懂是什麼事情,含含糊糊、拼拼湊湊,我勉強只知道似乎有個大人物薨了,然後爭奪什麼領域之類的。
但徐道長總說沒什麼事情,他會協調好的。只要我好好唸書。
我沒仔細去想。開學後很忙,我們除了自己的課業,還得去尋找入社的倒楣新生。當初我也是這麼倒楣,真不忍心推人入火坑。
但這個倒楣新生卻是自己跳進火坑的,她自己來敲門,厚重的瀏海和厚重的長髮,拿著某任學姊的推薦函,氣質非常陰暗,像是個日本娃娃似的。
她的名字也很怪,叫做閻玄日。
以往我們找新社員,都是讓拿著初代學姊留下來的月長石胸針在校園辛苦的晃,若有絲毫見鬼天分的人,都會被胸針吸引,忍不住摸一摸的人,就會拿社團記事簿給他看。
絕大部份都會覺得神經病,拂袖而去。但有相同經歷的就會留下來,但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今年沒有任何一個新生感興趣,卻有個閻玄日自投羅網。
但她給人的感覺真的好奇怪。我有點…不是那麼喜歡她。
不過,這種陰暗古怪的感覺,自從雅意學姊熱情的強塞她兩大袋的BL和GL小說和漫畫之後,用一種慘不忍睹的速度火速淪陷,成了標準狂熱的腐女,然後又被三劍客薰陶到跨領域,成為可怕的歐塔古。
那種陰暗古怪的感覺完完全全被腐化又歐塔古的氣質侵蝕光了。時間不過是短短的兩個禮拜。
兩個禮拜後,她也加入被我拿掃帚打得滿街亂跑的大隊,甚至參與「艾瑪與黑執事的祕密戀事」第三集的製作。
「宅配到腐」這種可怕文化真的超恐怖的。
*
我們沈默祕密結社的範圍只有在校內,通常不受理校門外的事情。但我們有些學長學姊是住校外的,所以他們每天都要通車(通常是騎機車)上下學。雖然說通往山下鎮上的山路蜿蜒崎嶇,有許多可怕的髮夾彎。但立校以來這麼多年,雖然偶爾車禍,卻很少有什麼傷亡。
聽說是我們老大爺很罩的關係。但今年,似乎有點罩不住了。
我們從案下掃出很多很多的意見函,都是提及道路重大車禍的事情。雖然沒有人因此死掉,但有幾個學姊學長進了加護病房。
我也覺得不太舒服。我們學校雖然說鬼魂輩出,但並不難聞,氣味反而比較接近乾枯又晒過陽光的樹葉。因為我看不到,所以也沒在怕他們。有些比較有能力的還會陪著我巡邏,氣味有些像是乾楓葉,聞起來還有點甜味。
每次他們陪我巡邏時,我會刻意在祭壇獻花,並且觀想供養金莎巧克力。沒辦法,徐道長最喜歡吃這個,每次都會送我一大盒,我就拿來賄賂討好這些好人…我是說好鬼。
但最近,陪我巡邏的更多了,但在他們環繞之外,有種讓我噁心的氣味日漸濃重。我不懂,為什麼會有奇怪的異類在校園裡來去。我把能見度最高的學姊學長拖來,他們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只會叫的叫、吐的吐,頂多能告訴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罷了。
學校就不太對勁了,校外又車禍頻仍。管呢,沒能力。不管呢,過意不去。
忐忑的,我去找老大爺擲筊,結果真是啼笑皆非,可以列入靈異事件。那兩個筊立起來,什麼筊都不是。
「老大爺,您是說您也還拿不定主意?」我客客氣氣的問。
這次就是聖筊了。
「等您拿定主意,再跟我講好了。」我不經意的說。
但我很快就後悔了,讓徐道長知道會罵個賊死。
在一次山道連環車禍後的晚上,我才剛睡著,就看到仁王蹲在我床頭。「老大爺請妳去呢,沈默的默娘。」
我爬起來…發現我把身體留在床鋪上!
我嚇得飛起來,貼在天花板上,使盡力氣下不來。仁王慢慢模糊幻化,我就看到一個金甲神人出現在我眼前。若不是額頭有跟仁王相同的「王」字,我還真看不出來。
祂的瞳孔也是赤金色的,恭敬的躬身,「諒我無禮。」就把我抱下來,飛快的穿牆而出。
「仁王…你好帥哪,好像古代的武將!」我終於說得出話。
祂腳下一跌,拼命忍住笑。「這是幻化。我看你們社團貼了一張三國無雙的海報,隨便挑一個變了。」
「很適合你真的,若你變成這樣去拐女生,會有好幾卡車的女生拜倒在你的…呃,戰袍之下。」
祂終於掌不住笑了,「你們這些默娘默然,真的可愛得緊。」
越過廣大的校園,模模糊糊的,我聽到老大爺和某個長者爭辯。
「…去去去,別說老兒阻了你好前程!」老大爺勃然大怒。
「去什麼去?去送死?我好日子不過,去當什麼王好讓人刺殺?我又不是你們家的阿甲…」長者的聲音更火,像是當空雷霆。
仁王大大的咳了一聲,老大爺他們才安靜了。祂把我放下來,我卻一面哇哇大叫往天空飄去。仁王忍笑的將我抓住,示意我抱住祂脖子。
老大爺掩住了眼睛,長者長歎一聲。「老土地,你手下沒有任何可用之兵嗎?」
「不是你們家的事鬧得亂七八糟,我會只剩下著這個廖化當先鋒嗎?!」老大爺怒了,臉上還有紅暈。
坦白說,我不但聽不懂,而且非常睏。我對著仁王說,「…我可以先回去睡嗎?祂們還不知道要吵到什麼時候。」
「抱歉,不可以。」仁王溫厚的說,「放心,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