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終祭,還有三天。
華燈初上,谷熾比平常早回來,取了飯菜來吃,竟有些食不下嚥。
飯菜沒有問題,寒竹林依舊舒適的靜謐,一切井然有序。但少了一個熟悉的呼吸。他臉孔抽搐了一下,決定把這不該有的雜念推開,打開待批閱的公文…但看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居然看不明白第一行寫什麼。
谷熾,你在做什麼?!他喝斥自己,卻只是更焦躁。
不該是這樣…他回來的時候白曇應該在,屋裡會有她低緩的呼吸和氣息,不管是醒著發呆還是睡著,都應該在才對。
憋了一會兒,他將公文一擲,霍然站起,飛快的穿過寒竹林,往祭殿走去。白曇在那兒織布吧?這沒什麼…他跟自己爭辯,谷炫也總是跑去跟織布的白曇說話兒,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
谷炫可以,他當然更可以啊!他可是…可是白曇的未婚夫。找到理由,一瞬間就理直氣壯起來。
還走到殿外,谷炫這娶了十八妃的該死小子,居然又跑來跟白曇聊天了。隱在厚重的簾幕後,他握緊拳頭,克制著暴打親弟弟一頓的衝動。
白曇在笑,笑得無憂無慮,聲音清脆。「…你就耍貧嘴吧。成家治國這麼久了,還這麼貧嘴,該告訴你哥,讓你哥治你。」
「嘖,見色望友啊見色望友,」谷炫對她擠擠眼,「我哥不錯吧?嗐,早知道你們走得到一起,就該撮合了,也免得妳去凡間吃那麼多苦…」他的聲音低落下來,「我若早點知道,就找妳去了,哪能讓妳吃碎心裂魂之痛,被那些天上的白癡欺負…」
白曇啞然了一會兒,「谷炫,你是不是嫌錢太多?」她佯怒,「錢燒手不會給我喔?何必扔去那些包打聽手裡,問這些有的沒有的?」
谷炫用力把酒杯一頓,「這竟是有的沒有的?!」他的聲音走樣了,帶著痛顫,「差點魂飛魄散,不是九姑娘去搶人回來,妳就讓天上那群白癡帶回去銼骨揚灰當笑話兒了!透個聲氣送個信也好啊!難道妳以為成了仙咱們都不兄弟了?!我真會怕天界那群白癡不成?!」
她手底不停,投梭飛織,良久才幽嘆,「…那時我來不及私逃,是被綁上刑仙台剮了仙體,才打落凡塵。哪裡來得及透消息?說起來是我自己不好,貶為人了,啥都不記得還使倔。過剛易折,這不是自找的嗎?我學乖啦,真的。以後再不敢了…你別哭啊谷炫,我都沒哭了…對不起,我真的再不敢了…」
谷炫已經泣不成聲。他年少最荒唐卻最美好的時光都跟白曇混在一起,世間沒有人比白曇更了解他,或比他更了解白曇。白曇骨子裡有種帶煞氣的執拗,即使為友,也是全心全意的獨一份,除了他世間沒有其他人,連師傅都往後靠。
被迫回去扛北山狐族,他就隱隱覺得不好。果然白曇火速的轉移目標,把成仙當成「唯一」,到天界不久,又和一個在花神那兒司灌溉的仙官結成了「唯一」。
他很懊悔,非常懊悔。騙她也好,就該騙自己愛上她,把她留著。那執拗孩子一輩子沒沾過情這個字,反正她也不懂。
谷炫不是沒有嘗試過,就是辦不到。就像是他很愛自己的哥哥,卻絕對沒辦法撲倒一樣。他對白曇只有三個怨恨:恨她沒托生他娘的肚子,恨她不是男的,恨不能愛上她。
結果她懂了情這個字了,執拗的性子在凡間碾磨得心碎魂裂,回來以後只有外觀良好,內在都完了。
「不要生我的氣,谷炫。」她小心翼翼的低聲下氣,不敢停梭,「我錯了,真的不敢了。」
她從來沒服過軟。就敢衝上去鞭打南海龍家三太子,因為三太子嘲笑了谷炫。跺著腳撒潑撒嬌,「我不管我不管!谷炫!人家要滄海明珠!我要我要我就是要…」那個暴躁颯爽又大膽的明媚少女。
谷炫抓著她的肩膀,哭泣不已。為了她的苦難,和一去不回的無憂少年時光。
「招我哭呢,谷炫。」白曇輕笑,「你都這麼大了。等等你哥看到,以為我又把你打哭,他會想生撕了我!」
谷炫破涕而笑,「妳也有怕的人?老天有眼。」
又說笑了一會兒,谷炫倒了杯酒餵她,才讓諸皇妃請了回去。
等祭殿又安靜下來,白曇才鬱鬱的,嘆了一口氣。無情無緒的在肩上抹去眼角的淚,手一直沒有停過。
一直站在厚重簾幕後面的谷熾,胸口悶得慌,悶得氣都喘不過來。所以她才會虛無的像抹幽魂,所以有那麼多惡夢,所以咬緊牙關忍住所有的聲音。
梭聲停了,月已中天。
坐在幾乎完成的織機前,她茫然的望著月,頹下肩膀,小口小口的呼吸,像是非常費力。
「沒事的。」她自言自語,「不要讓人擔心,不會讓人擔心的。沒事的…不痛不痛,過去了…」
用力的吸了口氣,她站起來,對自己笑笑。很好,什麼都不要想,就很好。現在一切安好。我沒有憂鬱。
她覺得自己準備夠了,一轉身,卻嚇得跳起來。谷熾不知道幾時來了,面罩嚴霜、像有人欠他幾百萬似的站在她後面。「…殿下,你出個聲音如何?」她聲音發抖,「我差點被你嚇死。」
谷熾睇了她一眼,眼神兇惡而冰冷,劈哩啪啦拍得她兩肩疼痛。「…殿下?」
「有灰塵。」他的聲音讓酷暑成寒冬,一把攬住白曇的腰,橫飛過大半個宮殿,直接降落在寒竹軒。拽著她進去,什麼話也不講,只是惡狠狠的瞪著她。
…谷熾今天發什麼瘋?
「呃…殿下,我去洗個澡?」她試著把自己的手拽回來,可惜宛如蜻蜓撼石柱。
「不准。」
「…那讓我去煮點東西吃?」
「不行。」
這不准那不行,你到底要怎樣?「殿下!」她也有點發火了。
谷熾突然把她按倒在桌子上,對準她的肩膀又咬又啃又舔的,她一整個莫名其妙兼哭笑不得,「殿下…床在你後面。」
「妳…」他抓著白曇的下巴,細聲問,「妳跟谷炫…」
她一直保持穩定的神經終於燒斷了。非常順手而敏捷的抽出龍皮鞭,一面抽人一面罵,「你會跟谷炫上床我就會跟谷炫上床!你侮辱我沒關係,怎麼可以侮辱我的兄弟!」
吃了幾鞭谷熾才忍痛奪走她的鞭子,還被她抓了幾把。他一面懊悔自己問什麼蠢問題,一面又覺得好笑。原來那個少女白曇沒真的死掉,只是沈睡得有點深。
現在可讓人頭疼了。
起初只是為了壓制她的爪子,才把她扭壓在桌子上,可她又掙扎又怒吼,原本半褪的羅衫都可以看到雪白的背了。為什麼會撕了她的衣服從背後…過程實在不太記得,只記得非常亢奮,她的腰線極美,張牙舞爪的尖叫和怒罵很刺激人。
真想生生撕了她。真可惡,什麼都能跟谷炫說,卻一個字也不對他講。為了谷炫發那麼大的火,對他卻一點溫度也沒有,太可恨了。
「不是很神氣嗎?嗯?」他硬壓住她,抓著柔軟的頭髮,「腿軟什麼?站起來!」
「谷熾你是混帳!」她怒叫,伸手去抓他,又被扭住手。
「妳都這麼講,只好名符其實了。」他冷笑,更用力了。
結果這次,還是全武行。等谷熾抱著抽噎又癱軟的白曇上床躺好,他自己也精疲力盡。滿肚子邪火的白曇硬壓上他的唇,強吻了他一下,谷熾嘖的一聲硬把頭扭開。
白曇本來就是要氣他。谷熾非常排斥接吻,既然無從打擊,只好打擊心靈。誰讓她體力輸人呢?
她忿忿的轉過身面著牆壁,全身繃緊的蜷縮成一團。
「…北山狐族只吻動心的人。」谷熾從咬緊的牙關擠出這幾個字。
狐族容易動情,卻非常不容易動心。白曇的氣一下子消了大半。每個種族都有禁忌,她無心觸犯。
「…不算數。是我勉強你的。」白曇還有餘怒,「我不該打你也不該強吻你,但你更不應該侮辱自己的弟弟…」
「住口!」谷熾怒斥,硬把她扳過來,霸道蠻橫的吻了她,差點把她的氣息都奪走,幾乎無法呼吸。
等谷熾終於放過她,已經覺得大腦缺氧,整個口腔疼痛不已。
「別惹怒我。」谷熾低聲威脅,「在我面前不要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白曇猛然抬頭,在他臉上轉了一圈,又低下頭。天啊…不會吧?別跟我說整個晚上的陰陽怪氣和粗暴,是因為他老大吃醋了?
…我們關係有好到可以吃醋嗎?
「聽到沒有?」谷熾抓著她的臉恐嚇。
白曇胡亂的點頭,這消息太具爆炸性,她決定不多加糾纏。說不定睡醒就沒事了…谷熾不是撞到頭就是喝醉酒吃錯藥…不要跟神智不清醒的人多計較。
一得到保證,谷熾鬆了勁,很快的睡熟了。但白曇卻被炸矇,睜著眼睛到天亮,一整天都委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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