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四 高峰會議
徐道長是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那種人。
我知道這個比喻不恰當,但我腦子不太好使,大家都知道。
我們頭回「大功告成」,跟虛柏師叔吃完午飯,剛好是週五下午。我一直到禮拜一早上,才像是乾燥蔬菜一樣被徐道長扛回宿舍。
反觀他老大,神采飛揚、精神奕奕。像是在汽車旅館滾過一整個大小週末和假日,不過是等閒之事。
「你的招數…」我氣息微弱的問,「是不是港漫學來的?」
他居然打我的頭,讓我很悲傷。
幸好他發動起來驚天動地,週期起碼也相隔兩三個月。不然不是我英年早逝,就是因為他嘲笑我體能太差而讓我萌生殺夫之意。
但我們是住在一起了。
雖然住在宿舍方便又便宜,但他堅持如此,我也就乖乖隨他搬到山下。
如果你想說這樣就可以充滿玫瑰色般夢幻和激情浪漫,像我們不成器的社員話的同人漫…
那只能說你想太多了。
即使我們親密到這種程度了,回家第一件事情是坐在書桌前,他批改作業或看些可疑的公文,盯著我寫作業報告或唸書。他罵我依舊毫不留情,偶爾還要表演暴跳如雷。
我也不是好相與的,他罵一句我頂一句。
等到了吃飯時間,又恩怨放兩旁,他的廚藝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所以是我主廚。但掃地拖地洗碗是他的工作,我還看過他拿舊牙刷認真的刷水龍頭旁的細縫,只能說歎為觀止。
吃過飯又是他追加的功課。他突然對我的語文能力非常關心,每天都有英文對話課。這堂私人課程我上得非常不愉快,卻不得不學。因為沒過關,他會跑去客房睡。
我只能說他很明白我的弱點在哪。
除了他可怕的發動期,窩在他懷裡睡覺真是我最期待的事情。我都會搶著先洗澡,好可以窩在床上看他擦乾凌亂的頭髮,在我面前大方的換睡衣,然後在床上看一會兒書,我半睡半醒的窩在他懷裡。
「好,安靜一點。讓我靜心一下。」他會這樣說。
「今天你是狼人還柳下惠?」我往往會這樣問。
「柳下惠。」他會輕笑,攬著我,然後入定。
我也會跟著閉上眼睛,然後睡到流口水。
但大約五點多就會被他挖起床,瞌睡兮兮的隨他出去打拳練功。除了語言能力,他又意外的關心我對武學的領悟。這方面他實在非常溢美,不但傾囊相授,還再三講解內功心法,進度盯得很緊。
其實我們的生活實在很規律又無聊。雖然我自己不覺得啦。但奇怪的是,那些魔族真的又宅又腐,數度試圖偷拍闖關,然後被禁制燒個半死。每天我去上學的時候,看到誰突然燙了個爆炸頭,就知道昨天誰來撞禁制了。
奇怪是,他們樂此不疲,越挫越勇。
一直到暑假過後,他們才比較收斂。我意識到,魔族的年度大事近了。但徐道長不告訴我確實的日期和地點,我只知道他常常送我回家以後,又往往要忙到很晚才回來。
*
自從我搬下山之後,就交給小東小西去巡邏。他們倆倒是作得很好,但被學生投訴太吵。
暑假過了以後,我就扶額頭疼該讓誰去巡邏。
三劍客同心協力的邁向大七,葉勤學長和雅意學姊為了要考研究所,延畢一年。明年若運氣好,他們都能畢業,那社團就剩下我和小東小西…以及冥府的魔玄日和那票魔族。
從新生裡頭找到新血是很重要的。但我晃來晃去,就是找不到天賦適合的。
但雅意學姊卻很興奮的說,她找到兩個願意加入的新生。
我興沖沖的去看…差點昏倒。這對自稱唐纏、唐繞的姊妹花,為什麼發出那麼微乎其微的腥味…
正希望是我鼻子失靈的時候,閻玄日冷冷的說,「蛇妖修行不易,何必來送死?」
…我的鼻子沒有失靈。
「難道!」唐纏熱淚盈眶,「身為蛇妖就是我等原罪?!呔呀呀!繞妹呀~」
「纏姊!」「繞妹!身世凋零若此啊~」她們交握一手,齊齊比蓮花指。
…妳們洩漏年紀了,這兩位小姐。
「妳們起碼也一兩百歲了吧?」我臉都黑了,「還來上什麼大學?」
「妳怎麼知道?」她們兩個花容失色,但又不肯放棄。給我表演旋轉倒地,泣訴她們多麼仰慕沈默的…cosplay和同人誌。
「妖怪就沒有人權嗎?就不可以喜歡動漫畫和維持正義嗎?」她們倆交握雙手,還唱了一段我聽不懂的國劇。
…就是收不到人類的學生。我真的好悲哀。
仔細考慮過後,我決定,把棒子交給閻玄日和昊誾。這個決定看似荒唐,但是我想得到最好的辦法。
閻玄日是冥府使者,昊誾似乎是接任老魔先生的此地魔界領主。但他們都是蓮護大學的學生,甚至比我的學姊長們都值得信賴。既然兩屆新生都沒有適合的人類,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不能交給他們。
(反正連兩隻蛇妖都收進來了,還有什麼不可以啊?)
我以為他們兩個不想接,結果是兩個爭著接,再三強調只要自己就可以,不需要對方那一個。
「一起巡邏。」我冷冷的各瞪一眼。
這對勢如水火的學弟妹互瞪一眼,怒氣騰騰的接下了胸針,跟在我後面聽我講解學校的禁制和風水陣。只帶了兩天,他們就比我還懂了。巡邏也一直很順利。
唯一的後遺症是,他們往往好好的去,滿臉滿身是傷的回來,不斷吵著胸針該別在誰身上。
我是不太在乎傳承的對象是不是人類。反正在我們又宅又腐的社團裡面,不管是眾生還是人類,腦袋的黑洞都有志一同的大。我早就放棄掙扎了。
唯一有意見的是徐道長。他忙成那樣,知道了以後還是勃然大怒。我等他訓話了十分鐘,我交叉著雙手,「我是沈默祕密結社的頭頭喔。」
我是頭頭,本來就可以決定傳承。而徐道長是社團老師。各有所司。
「哼。」他氣得別開頭,卻沒再囉唆了。
「非我族類,不一定其心必異啊。」我繞到他前面。
他又把頭轉開,居然有點賭氣,「好啦好啦,妳長大了,翅膀硬了…不聽我的了。」
「…我永遠是你的霽月啊,徐道長。」我把臉貼在他的胳臂。
他的氣比較消了。「都在一起這麼久了,還徐道長。偶爾也叫叫我的真名。」
我的臉紅了起來,「那、那個,你的仇家多,我怕不小心被聽到…」事實上,喊他名字…我覺得比「大功告成」還害羞。
「是嗎?」他露出有點邪惡的笑,「但是妳在…」他湊在我耳邊低語,「…的時候,可是會喊我神獄呢。」
「…閉嘴!」我的臉大約點火可以燃燒了,「才沒有!」
「那下回我要記得錄音。」
我慌張了,「你敢!」我對著他亂捶亂打,「不可以不可以…」
他大笑的抱住我,「但我很喜歡喔,霽月。」
…又來這招。這招對我真是百試百靈,掛保證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