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快亮了,谷熾才打了個盹,醒來時身邊沒有人,整個心如墜冰窖。果然…果然!這次再找到她,非在她脖子上拴條鏈子不可,絕對不再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個字…
「醒了?」白曇探頭進來,「我做了…」
谷熾跳起來,對她大聲咆哮,「妳跑去哪?!」
「做飯啊。」她一臉無辜,「還能去哪?」
谷熾衝過去抱住她,差點抱殺。她被勒得窒息,「…殿下,你也穿個衣服。不冷嗎?」
「不准走。」他咬牙切齒的抓著她的頭髮輕搖。
「是。」她仰臉,有些無奈,「會痛的,殿下。」
他困難的慢慢鬆手,深呼吸的扒過自己的頭髮,煩躁的。白曇卻一臉平和的拿衣服給他穿,拉他去吃早飯。
之後她若起床做早飯,會先搖醒谷熾,輕聲告訴他。她的手藝遠不如谷熾,但她卻開始做早飯和晚飯,反過來照顧谷熾,悄悄的關了診所的業務。
說不定,將來還是會難過,痛苦。說不定。但萬事萬物,都有消滅的一天,成住壞空。但總不能說,人總是會死的,就不活了。
如果,初見時,她多一點勇氣,少一點任性,說不定不至於惆悵懊悔。走過千奇百怪的歧路和岔途,他們又碰在一起了。
世間沒有所謂的「永遠」,生離死別,妖族也不例外。但殿下已經低下他高貴的頭了,就算是回報這樣的心意,也值得將來必然的苦痛。
又不是沒有粉碎過,不要緊的。所有最壞的結局她都想過了。
谷熾研究似的看著她,捧著她的臉,很認真的問,「這是最後的施捨和溫柔?」他真的害怕了。
「不是。」白曇很嚴肅的回答,「殿下,你為我留在人間。我願意認真對待你的。」
谷熾輕輕吻了她,「但妳還是不相信我,對吧?」
她沒有回答,谷熾也沒有追問。
原本繃得很緊的關係,終於緩和下來。回想起來,白曇不得不承認,在她漫長一生中,凡間的這四年,是最美好的亮點。
牽牽絆絆,跌跌撞撞的牽著手,走過這四年光陰。
畢業的時候,白曇和谷熾牽著手走出校門,她回頭望著走了四年的校門口,熱淚盈眶。她在人間的記憶,終於不再全然的慘不忍睹。
那天晚上,谷熾和她坐在屋頂上,看著寂寥的幾顆星星,孤月黯淡。喝著威士忌,冰塊輕輕搖晃,發出叮噹的聲音。
「這四年,快樂嗎?」谷熾問她。
「人間終於有也值得回憶的部份。」她淡淡的笑,「不是…只有不堪回首。」
谷熾難得的笑了起來,像是春風猛烈的刮過她的心田。「四年前,我剛找到妳的時候,我就想跟妳說。但那時的妳,一定不會相信。現在,我想妳應該稍微會相信吧…」
「白曇,我愛妳很久很久了。」
他輕聲而坦然的訴說,從他尚未知覺的注視開始,說到埋劍丘整夜的簫聲。離前別後的糾結掙扎和苦痛,十年的相思欲狂。
走過的,所有曲折蜿蜒的荊棘。
他從來不喜歡人間。他會隱忍的在這污穢的世界停留,是因為他的白曇,在這裡。對她吃過的苦和折磨,他無能為力。但最少可以給她幾年美好的回憶,試圖覆蓋一點點。
瘋狂想念她的那十年,他不是什麼都沒做的。他想過一萬次能為她做什麼,卻也只能給她一點美好的回憶,沖淡過往的苦澀而已。
白曇沈默的聽,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什麼表情。
「我終於知道妳唱的歌是什麼了。」谷熾的聲音很輕,「『後來』,劉若英,對嗎?」
他輕輕唱了起來。現在他知道藍色百褶裙長什麼樣子,他也能懂為什麼白曇一遍遍的、幾乎無聲的唱這首歌。
錯過,很簡單。但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永遠不會再重來。有一個男孩,愛著那個女孩。」
白曇面無表情的流下眼淚,將臉貼在谷熾的手臂上。沒有聲音,吞聲的。我被饒恕了嗎?我能相信了嗎?
我能夠不錯過嗎?可以了嗎?
掙扎許久,她哽咽的說,「…谷熾殿下,我願意相信你。」低得幾乎聽不見。
谷熾輕輕攬著她,怕碰碎了一樣。眼眶發熱,心口發疼,但終於可以呼吸了。原來他幾乎是窒息的過了這麼十幾年。
「畢業就結婚,會不會太早?」谷熾低聲問。
「不會。」白曇說。
天一亮,他們慎重的去公證結婚,谷熾買了兩個黃金戒指。沒有花紋,谷熾自己在內圈銘刻了兩個人的名字。
沒有賓客,沒有祝福。他們在公證處外的長椅交換戒指,緊握著對方的手,很久很久。
「我們回家吧。」白曇說,「我們回妖界。」
「好。」谷熾點頭。
踏入寒竹軒時,滿院的瓊花。全北山的瓊花都在這裡了。谷熾掐準了時間,一夜開一株,三百六十五個剎那,填滿一整年。
像是他希望的一樣,和白曇攜手看著每夜的芳香剎那。
他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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