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後,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一年,剛好看過三百六十五個花開花落。
白曇有了很大的改變。
她既不像少女時代的張狂任性,也不像人間歸返時的虛無。相較於漫長的歲月,一年不過是滄海一粟,但她嚴重到幾乎沒有救的魂魄裂痕,居然開始痊癒而整合,達到形神合一的地步,不知不覺得回到過去的容貌,而不是凡間時的容貌了。
這讓谷熾非常訝異,但她卻隱隱知道為什麼。
她重新得回「相信」的能力。她學會不把眼睛放在可能絕望的未來,而是此時此刻的當下。她的魂魄依舊佈滿容易裂傷的疤痕,依舊不能夠妄動真氣,那還需要許多歲月才能徹底痊癒。
但她終於停止懲罰自己,學會珍惜眼前擁有的一切。
外觀雖然看不太出來,但她的內在已然安穩,就算被黑暗的往事襲擊時,也能微笑以對,用另一種角度重展她的倔強和好強,不被自己打敗。
她和谷熾大部分的時間都處得很好,雖然在外人眼中似乎過於平淡。谷熾的脾氣霸道,漸漸有些故態復萌,她不太與之計較,偶爾反擊的時候非常犀利,當然也吵架。
吵到最後,谷熾會用命令的口吻說,「吻我吧白曇。」
聽到這樣的口吻和命令,白曇總是忍不住笑出來。他的愛,一直都帶著霸道的味道。但這樣霸道的人,卻不只一次低下高傲的頭顱。
所以她會去吻他,低語,「殿下,讓我些好麼?」
「好吧。」谷熾擁著她說,「就讓妳些,看在妳這麼乖的份上。」
風雲漸起。和平了幾萬年的妖界漸漸動盪不安,暗潮洶湧。但他們一直用種平穩的心,攜手面對。
紫鳶匆匆趕來的時候,白曇心底已經有些知覺,正準備上縹緲峰。
一個流言用極快的速度散播開來:據傳,醫君殞落。
「白曇!妳連絡得上師傅嗎?」紫鳶氣急敗壞的俯衝而下。
「不能。」她迎上前,「我正要回縹緲峰。」
「不用去了。」紫鳶急白了臉,「師傅離開縹緲峰了,只留下一封信,要我們將祭典歸還各國。」
祭典歸還?白曇心底緊了緊。祭典本身並沒有什麼難度,稍有些修煉的都能當主祭。但祭典始於醫君,等於是無言的宣告妖界在她庇護之下。
「出了什麼事情?」白曇問。
「我不知道。」紫鳶茫然,「二師妹說,師傅突然從深眠中清醒,把信交給她,就匆匆離開了。」
白曇接過信,信底寥寥數句,要她們停止祭典,歸還三十一國自主,並要她們各自保重,無需再慮師門。
怎麼看,都像訣別信。
「師傅身體…」白曇心亂如麻。
「噓。」紫鳶阻止她說下去。
「來不及了。」白曇扶額,「流言出來了,說…說師傅已經殞落。」
紫鳶的臉更白了。「…怎麼會?不會的。不會這麼快…」
「師姊妹都知道了嗎?」白曇冷靜下來。
「我都通告了。」紫鳶握緊自己的手,「我以為師傅會來探妳,所以…」
「怎麼可能?」白曇苦笑。
「怎麼不可能?」紫鳶訝異,「師傅原本有意將醫君之位傳給妳。」
「我?」白曇瞠目結舌,「為什麼?我醫術不如妳,學識不如燦火,施毒不如阿藍…」
「妳武鬥遠勝我們。」紫鳶苦笑起來,「妳不知道?原來妳不知道…師傅刻意培養妳,還勒令妳修仙。若不是出了意外…」
「我真的不知道。」白曇感傷起來,「但我也不想要。」
「我知道。」紫鳶揉了揉額角,「狀況不明,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找。我們盡力吧…」
白曇點了點頭,和紫鳶分別後,立刻去找了谷熾。他沈默了一會兒,立刻吩咐情報部,輕嘆一聲,「妖界要亂了。」
「和平這麼久,已是異常。」白曇心事重重的說。
谷熾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說,「白曇,我總覺得這事兒透著詭異,妳不要在外亂轉。別反而把自己搭進去,徒然添亂。」
她低頭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無頭蒼蠅似的亂跑,只是增加麻煩而已。她穩住心神,在鏡面施法,試圖追蹤師傅的行蹤。但不管醫君的徒兒們用了什麼方法,極盡所有人脈,醫君卻像是蒸發似的,誰也找不到。
流言越傳越烈,短短數月就如烈火燎原。失去這個超然中立的智者,和妖界接壤的諸界諸道,都有些蠢蠢欲動,尤其是冥道,已經爆發幾次小規模的衝突。原本少有戰爭的三十一國,也開始出現摩擦。
就在這種焦慮的狀況下,終於有了醫君的消息。
怎麼樣都無法傳達的鏡信,居然得到回應。鏡面出現熟悉的筆跡,要白曇速回縹緲峰。
這種鏡面傳信專屬於醫君和諸徒所有,白曇懸了五個月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匆匆命人告知谷熾,就飛回縹緲峰了。
但她絕對沒有想到,竟是直接走入一個背叛的陷阱。這是她最大的盲點。她從來不曾懷疑過師傅,也不會去懷疑自己的師姊妹。這些人都是孤兒的她,沒有血緣的親人。就算偶爾爭吵,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無可毀壞的堅固。
只是已經成為九尾狐儲君王妃的朔陽並不這麼想。
當她踏入縹緲峰,就知道不對了。但她真不願意相信,小五真會和她刀刃相見,更不想相信,她會制住二師姐和小師妹。
「束手就擒吧。」朔陽冷冷的說,掩蓋不住洋洋得意的味道,「妳要看二師姐和小師妹因妳而死麼?」
在朔陽身後,是九尾狐儲君夜玄,以及數十個九尾狐的高手。
她被包圍了,同時陷入一個讓她心痛不已的陷阱。
白曇眼神一閃,壓下憤怒和心痛,淡淡一笑,「我拒絕。」
朔陽雙眼欲噴火的瞪著她,提起二師姐的孩子,一個清麗的少年。「妳認為我不敢動手?」
「妳敢,妳當然敢。」白曇平和的說,「但我束手就擒,妳就更敢了。」她沈下臉,煞氣漸漸沁發,「小五,別小看我。妳從來不是我的對手。」
夜玄笑了起來,聲音魅惑而譏諷,「朔陽,我就說過她不會認輸。」
「那可由不得她。」朔陽眼中燦出厲色,將手下癱軟的少年一扔,「下任醫君應該是我,絕對不會是妳,白曇!師傅憑什麼總是看不起我?憑什麼?!」
「妳知道師傅在哪?」白曇問,「妳要拿我們威脅師傅?真愚蠢。」
「妳當她還是以前的醫君嗎?」朔陽譏諷,「她早就不行了。若不是要得到她完整的元神,怎麼容她逃走?」
轟的一聲,白曇的煞氣噴薄而出,強烈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她的聲音卻很平靜,「我很久沒殺人了。」
朔陽冷笑一聲,「妳以為我還是以前的小五麼?或者妳以為妳還是以前的白曇?」她也放出強烈的殺氣和蛟火,異常張狂的。
白曇輕輕挑了眉,偏了夜玄一眼,「車輪戰?」
夜玄淡然的笑,「我是個謹慎的人。」揮手和他的近衛後十丈。
「聰明的選擇。」白曇讚了一聲,抽出龍皮鞭,朔陽也同時抽出蛟鱗鞭。幾乎是同時的,兩人折花,迅如閃電的攻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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