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晚,加上前些時候不知死活的旅行,讓好不容易收了口的腳傷又復發了。
新肉又綻了口,透明的體液流出來,靜連站著都很吃力。
她沒請假,每天學弟來扶她上班下班的。
痛,很容易疲倦。她總是草草的洗過了澡,早早的上床去睡。
這天,她八點不到就睡了,迷迷糊糊聽到電鈴聲,一開門,竟是劍紅。
「睡了?」他有點訝異。
「嗯。腳痛。」靜還迷糊著。
「想找妳去兜兜風。」
「改天吧。」
「我不會讓妳下地的。」劍紅繼續遊說著,「整天睡覺不悶嗎?騎機車去吹吹風,我們去陽明山看夜景。」
已經有點兒冷了,但是這種晚秋,正適合夜遊。
「我去穿件外套。」靜隨便拉了件皮外套出來,正好彥剛下樓。
「學姊?去哪?腳痛還到處亂跑!」
劍紅代她回答,「我們去陽明山看夜景。」
彥剛,沈默了會兒,「我也去。」
換劍紅沈默,「騎機車。難道你要三貼?」
誰要跟你三貼?「不,我開車。」
靜有點懊悔答應出去兜風了。
但是這一點點不愉快,在狂風吹襲下,很快就被打散了。靜看著路燈因高速而模糊成閃亮的線條,迷醉。
劍紅原本怕靜拉著後面扶手會摔出去,沒想到靜緊緊的抱住他的腰,兩個人很有默契的穩著車的重心,像一隻箭般飛射。
彥剛也靈巧的開著車,尾隨著他們。
交纏。忽焉在前,忽焉在後。順著銀帶般的馬路前行。
停下來,整個台北市都在他們腳邊。籠著沈沈的黃霧,燈火輝煌若寶石閃閃。
彥剛也下車來,幫著劍紅把車架起,讓靜安然的坐在機車上。
倚著機車,三個人一起望著閃閃五顏六色的都城出神。
「想喝酒。」靜對彥剛說。
「腳痛的人喝什麼酒?」彥剛一口就回絕。
「啤酒。可以幫助傷口快速復原。」
看靜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彥剛突然有點猶豫。搔搔頭,還是乖乖開車去買。
「真的?」等彥剛走遠了,劍紅問。
「假的。」靜點了煙。
劍紅笑了。「學弟和妳的感情很好。但是,總有天,他要成家,妳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
「我們生是孤單的來,死要孤單的走。這是常態。人本來就是孤單的。」
徐徐的呼出一口煙,靜望著天空。
「如果是我,不會讓妳孤單。」
「我還是會孤單,生死誰也替不得誰。」
又被拒絕了。劍紅的臉退回孤絕。
「結婚說不定是兩個人一起孤單。又何必?不如當一生的朋友。即使你結了婚,我還是你的朋友,若不怕尊夫人誤會,大可找我來看夜景。若我們結了婚,你得屬於我,我得屬於你,彼此綁著,何必坐這牢籠?」
靜對他笑笑。
慘白的臉孔,惹眼的兩條細細的黑眉毛。他就喜歡靜的那種漠然。
「還是朋友吧?」劍紅拿出他的維珍妮。
「當然。明年暑假,我們去花東追豐年祭,我把整個月的年假請出來。」
劍紅高興了點,「騎機車?」
「是。我不喜歡開著車。」
幾百人一頓足,大地為之震動。幾百人一張口,聲音可以撼搖心扉。
「今年我去了,我答應我的阿美朋友,明年還要去跳『哈嗨』,喝小米酒。」
「今年?妳也自己去嗎?」
剛剛失戀,不認識學弟。孤身到花東漫遊。孤獨是好的,這樣喝醉了,忘形的哭倒在地,也沒有人覺得異常。
靜只是抽煙。
彥剛將啤酒遞給學姊,扔了一罐給劍紅。三個人喝著酒,望著天空。沒有流星雨,但是繁華都城嵌滿閃爍華燈。
恍若星子墮落紅塵,仍閃耀著希望和溫柔。
就在他們腳邊閃爍。
***
送學姊回去睡,彥剛將劍紅送下樓。
「你若讓學姊傷心,我不會饒你。」彥剛開了口。
「她不給追。」劍紅直視著彥剛的眼睛,「我會等。就怕有人近水樓台。」
彥剛開始討厭他了。
「滾吧。」
劍紅看著忿忿關上的鐵門,將手插在口袋裡。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