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其實,已經快要記不清兀那的長相了。難得的在奇岩的旅社住下,慕德靜靜的想著。
失明這麼久,他對兀那的記憶漸漸模糊、消逝。只記得她的皮膚是翠綠色的,溫潤的臉龐有著金色倒豎的瞳孔,看起來像是爬蟲類般的詭麗。
像是注視著火光似的。
對,就像兀那施法時的那團火焰。讓魔物戰慄的死亡火焰,卻也是讓被守護的人感到士氣振奮的火焰。
對他來說,兀那就是那團連失明的黑暗都無法拘束的火焰。就算眼睛看不見,也會在心裡爆發劇烈熱情的火焰。
他的光,他唯一的光。兀那就是他漫長黑暗的失明歲月裡,唯一的光亮。
是流浪了多少歲月呢?失去日與夜的他,實在不太想得起來了。離開充滿悲傷的克塔,他們在亞丁大陸到處流浪。
走過鬼魅哭嚎的刑場、追獵過從天撲擊的亞龍,被赤色束縛追殺過,也誤闖過龍谷…他們一直在流浪、修煉。不管日子是多麼艱辛、貧苦,兀那沒有抱怨過。只是更堅毅的,往前走。
在他顛沛的時候…握緊他的手。
經過這麼漫長的歲月,他們終於要二轉了。
兀那…就要成為族長候選人,而他,打算轉職成先知。像是所有的苦難都要過去了…
但是他知道,並沒有。
隨著獵殺魔物的數量,他一點一滴的讓魔氣侵蝕、浸潤。一點一滴的…
最可怕的卻不是讓惡魔侵蝕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心。
他的心,開始變得醜陋了。他貪心的、貪心的想霸佔住兀那的火焰。他忌妒、怨恨所有接近兀那的戰士。他們可以為兀那奮不顧身,而他只能看著兀那擋在他面前;他們可以貪婪的看清楚兀那的長相、姿容,他卻只能在模糊的記憶裡拼命追憶。
兀那的好…只要我看見就可以了。你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來?
在漫長的旅途中,這個冷漠的女戰,卻只有外表如此,常常默默的伸出援手。遇到的人越多…認識的越深…他知道,他很知道…
正因為他看不見,所以能夠更清楚的「看見」別人的心。像是愛跟兀那抬槓的羅伊,那個俊俏的精騎,他是多麼的喜歡兀那…喜歡到兀那離開克塔,他也跟著離開,到處尋找他們的蹤跡。
雖然兀那刻意的避開…但是慕德在內心總是有些介懷。
避開了羅伊,卻還有各式各樣的戰士、巫師、神職…總是有意無意的前來打擾他們安靜的生活…
對這些人的厭惡,和對這種厭惡產生的厭惡,像是一種劇毒,比起被惡魔浸潤透的身體,更強烈的染黑了他的心…
作為一個殷海薩的侍奉者,他是不該如此的。讓名為忌妒的劇毒污染整個靈魂…
「嘿嘿嘿…」陰暗的世界裡,只有惡魔的獰笑,「你是不是因為女獸戰的外表安心過,現在又覺得不太放心啦?」惡魔貼近他的耳朵,「其實呢,女人是種淫蕩又無恥的生物。只要讚美、金錢、物質…她們是可以輕易背叛的…不管是多麼醜陋的女人。」
「走開。」慕德咬緊牙關。
惡魔根本不理他,自顧自的說下去,「啊啦,你看不見真是太可惜了…雖然是個很抱歉的女獸戰,但是戰鬥時的專注,真是誘人哪。真可惜,你瞎了,看不見她奮戰的英姿…不過也好啦,當然也看不到其他男人貪婪的目光啊…」
「你走開!」慕德吼了起來。
「現在她在哪裡?嗯?」惡魔的嘲笑穿破黑暗,糾纏得他幾乎發狂,「在這樣深的夜裡…她並不在旅店裡。她會去哪兒呢…?和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呢…?」
「你給我住口!」慕德用力的拍向桌子,沒料到桌子上的陶杯讓他拍個粉碎,手掌滿是血跡,他卻不覺得疼痛。
兀那…會在哪兒?
突然覺得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摸索的想要到隔壁敲兀那的房門。
聽到自己的房門輕響,他突然鬆了口氣。兀那還在的…瞧,她不就過來敲自己房門了嗎?
一開門,他厭惡的皺緊眉。是個在梅度莎之地遇過幾次的大地行者。
「欸,兀那在不在?」行者很沒禮貌的探頭張望,「她不在你這邊喔?奇怪,她也不在房間裡呀…老闆明明告訴我她住在這裡的。」
「你找她做什麼?」慕德的臉色陰暗了下來,看不見的眸子閃著冷冷的光。
「還能做什麼?」行者笑了起來,「當然是告白囉…」
慕德放在腿側的手握得發白,「…兀那才不會喜歡你。」
「她不會喜歡我,難道會喜歡你這瞎子?」行者嘲笑起來,「別裝了,再怎麼裝也還是瞎子啊!你以為兀那是你的?拜託…是她太好心了,憐憫你而已…」
行者轉身出去,卻覺得心口一涼。不敢置信的往下看…慕德給了他一記背刺,刀尖透過前胸而出。
「你…」行者倒了下來氣絕,不再呼吸,無法復活,真正的…死亡。
慕德茫然的望著虛空。他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變得如血般豔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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