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踢到滿地的酒瓶,我大約就猜到一半。
我的老弟是個可愛的人。他長得清秀,嘴巴又甜,和我這個長得粗粗笨笨又口拙的姊姊實在沒有什麼相像的。小的時候,老媽老覺得我大約是抱錯的孩子。
當然我為了這點深感愧疚。我不認識那對可能的親生父母,說不定他們為了「生」了個天使般的可愛小女生高興極了,也沒心情去管有沒有抱錯。
「妳看見鬼了?我們一家子都是A型,妳跟爺爺長得很像啊!什麼抱錯?媽,妳別胡扯。」我那可愛的老弟這麼講。
你看,他有多可愛。只要是女生他都護衛完全,當然他對自己的女朋友小華也呵護備至,只壞在他心軟,別的女生哭兩聲都像割他的心頭肉,他總是痛惜萬分的哄了又哄,有時哄著哄著,你知道的,就哄到床上去。
小華大吵過幾次,他也總是惶恐不已的將小華哄回來。
你不能說他不愛小華。只是心腸太軟,可悲的雙魚座。
這個可愛又可悲的雙魚座男孩還是得當兵,當兵雖然讓他原本清秀得像女孩子的臉蛋粗糙了些,不過女生對這種有點滄桑的俊秀更沒抵抗力,就算當兵,還是讓小華又為了莫名其妙的露水情敵哭了幾次。
其實有情敵不算什麼,只是這傢伙當了兵當久了,心腸也變硬了。回到家像是劫後餘生,寧可軟癱在家裡看A片,也不肯跟小華出去逛逛。幾次接到小華的電話,她那失望和泫然欲涕的聲音讓我覺得不妙。
好吧。一地的酒瓶,我就知道。
「別煩我!妳這個腳踏兩條船的賤女人!趁著妳男朋友簽了志願役,就搞上了別的男人!媽的,那男人還比我小!幹!欠幹欠到這樣,妳怎麼不去當公娼!」
滿眼的血絲,他把滿腔的怒氣遷怒到我身上。看著他期待挨巴掌的眼神…
我把他沒喝完的台啤淋了他一頭。
「醒了沒有?」我冷冷的說,他還在尖叫,「尖叫是女人的權利,你尖叫啥?」
他住嘴了,恨恨的看著我,「我要告訴林大哥!告訴他妳腳踏兩條船!太噁心了!一面跟別的男人出去過夜,一面還打電話跟林大哥說妳有多愛他!」
「哦?小華腳踏兩條船?」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當一回事。
「不要提那個賤貨的名字!」
我點了煙,呼出一口白氣,「你生什麼氣?你不也跟過數不盡的女人上床。」
「那不一樣!」他又開始栽啤酒,「我又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居然讓我戴綠帽子!」
我翻翻白眼,哦,男人。「有什麼不一樣?她是故意的?你肯定?」
「我這麼愛她,她居然跟別的男人上床!」老弟抱著酒瓶哭了起來,「她還說要等我回來…騙子!大騙子!!」
「你這麼愛她…所以一個月見不到她一次?你這麼愛她…所以一個禮拜只有兩三通五分鐘電話?」
他心虛的抹抹臉,「我…我忙呀…」
「那你告訴我,你那疊電話卡打給誰?你上回還要我買二十張電話卡,不到兩個禮拜就用光光?嗨,別跟我說跟小華講完了,我數學是不好,還沒有不好到那種地步。」
他愣愣的,我又點了第二支煙,「每個禮拜都癱在家裡,連小華來你都嫌煩,要不出去,你真的跑去找小華呀?怎麼小華又打來家裡?」
拍拍他的肩膀,「別鬧,我想小華還是愛你的。若真有了新男朋友,幹嘛假日都打電話過來?大家好好溝通…」
他一扭肩膀,「我才不要她了!大丈夫…大丈夫何患無妻?我不要別人騎過的女人!!」又很沒志氣的哭起來。
「哦?是哦?小華把你這個騎別人的男人撿回來好幾次,她又不是沒人要--起碼我知道的追求者就一大卡車--她願意撿你回來,你不願意?去,男人。」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的心裡就是有陰影…」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哭。
哎,誰心裡沒有陰影?男人有女人沒有?
我又點了一根煙,繚繞中上網。我都已經把收了小情人的事情寫在網路上了,他卻連看一看的興趣都沒有,只顧著跟陌生美眉哈拉聊天。有沒有上床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們倒是一個月又十天沒上過床了。
他可是每個禮拜都回來。回到家,寧可守著電腦裡的美眉意淫打手槍,試著約她們出來,也鮮少抬眼看我一看。
誰又該是天生守活寡的?一跟他吵,就發怒,覺得他的壓力那麼大,我還跟他東吵西吵的。
「老夫老妻了,吵什麼?」他很不耐煩。
實在我吵累了。既然還愛著他,總是得找個別人幫他分擔份內的工作。比方說,跟女朋友上床、陪女友聊天,一起吃飯之類的。
若不是還愛著他,幹嘛騙他呢?真是累。
接到小情人的電話,我苦笑。我想接到的電話,每天也難得響上一響。愛情若只靠單方面的堅貞,實在是累死人了。
就繼續拖著吧。我煙實在抽太多。他也常這樣皺著眉毛說。
若不是焦慮到一個程度,我不會這麼猛抽。
繼續燃燒自己的肺和心臟,總有一天,我會慢慢不愛他。拖著吧。
只是,還愛著他的時候,他又不聽警訊。等不愛他了,他才來喊兵變。
到底是誰變了?
我將空空的煙盒不耐煩的揉皺,扔進垃圾桶。我要再去買一包煙,抽離這些煩死人的思緒。
跨過醉倒的弟弟,踢翻到處滾著的酒瓶。走出家門,冷風吹過…
茫茫的站在大街上,突然想不起7-11在哪裡。